原作:孤單又燦爛的神-鬼怪

CP:王黎/金信/王黎

等級:PG-13

 

※閱讀前警告:
  壹、這是一篇非常春秋筆法的高麗style ABO,請不要對會撈到肉塊有任何期待。
  貳、基本上設定沿用我自己之前的私設,也就是在王黎成長過程中,金信是有摻上一腳的,詳見《飛花若雪》《無間地獄》《蝴蝶夢》《百花宴》
  叁、以及,是的,這梗來自楊逍和紀曉芙。

  

 

 

 

  天上有海,女潮拾貝於濱,籃有隙,貝落人間,有開有合,化生男女。男女之外,又有乾坤常。開者,上殼為乾,下殼為坤,閉者為常。男、乾有勢,屬陽;女、坤有膣,屬陰,男女乾坤相接則孕。坤之汛,泌有異香,引乾交合,常不受其誘。乾者,威猛高壯,多有將相;坤者,身柔膚潤,善舞藝,通音律;常者則平平無奇。帝位多乾,寧傳外姓,無聽聞有坤。

  

 

 

 

  夜不成眠,王黎索性披衣起身,屋裡的火爐燒得熾熱,他的手腳卻還有止不住的冷意,凍得發痛。他長年發寒,御醫也找不出病因,只能開些滋補的方子。宮中有些謠言,他與皇后大婚數年,至今仍未得一子嗣,說不定與此有關。

 

  他扯了扯嘴角,這病症是怎麼來的,他心裡清楚。御醫是朴中原的人馬,這些年來朴中原在湯藥裡放了什麼,難道御醫還會不知嗎?

 

  推開窗,一股寒意撲面而來,屋子裡正暖,外頭卻漫天鵝毛大雪,已覆了厚厚一層,遍地雪白。眼前這花園雖看得出來有人打理,卻簡樸極致,不像一般富貴人家種滿奇花異草,也無造景流水,僅植下十數棵桃樹,待來年春到,便又是桃色漫野。

 

  這是金家府邸,自金信戰死疆外,已過了五年。

 

  消息傳回宮中時王黎不敢置信,讓敵人聞風喪膽的武神金信就此身殞,屍骨無存。他砸了桌上的筆墨紙硯,畫到一半的肖像讓他撕爛,紙上的人還只有輪廓,就再也沒有機會填上骨肉。

 

  他不相信,卻不由得他不信。

 

  縱使朴中原多次在他耳邊進言,要他治金信不敬之罪;就算滿朝文武接連上書,奏摺中狀告金信罪狀,他猜忌、懷疑、怨懟,心底卻有一塊地方還是相信他,相信他的允諾,相信金信守護的是王黎的高麗。

 

  他命人打了一把劍,還未決定要用什麼樣的心情交給他,便傳來那人再也不會回來的消息。他淡漠地看著皇后哭得撕心裂肺,明面上不動聲色,高麗是死了一個將領,卻也不會是最後一個;背地裡,僅剩他一人時便將飯菜酒茶都嘔了出來,克制不了。

 

  王黎記得,他最後一次見到金信也是像這樣的大雪夜。夜色漆黑,緩緩落下的雪花彷彿發著螢光,他們坐在御書房中對飲,隔日一早金信又要回到邊疆,誰也沒有說話。

 

  金信一反常態,酒喝得又急又快。

 

  他一身墨色衣袍,不是戎裝,依然襯得身姿挺拔。若說戰場上的金信是一把出鞘的劍,光憑鋒芒便能退敵,此刻他更像一把入鞘的劍,王黎怔怔望著他安靜的眉眼,縱是布衣也掩不去屬於武將那抹凌厲和風霜。

 

  若不說,誰會知道這名聞天下、使敵人膽戰心驚的將軍是個坤人。

 

  「將軍……」

 

  明明是大冬天,卻依稀有桃花酒的香氣飄散四周。

 

  他是個常人,理當聞不到任何異香才對。

 

  「陛下,臣該走了。」

 

  「你明早才動身不是嗎?」

 

  「陛下才剛大婚,別讓皇后獨守空閨。」

 

  一股酸楚湧上胸口,世人只當金家么女嫁入宮中,對王家來說便多了個挾持金信的籌碼,而上將軍此刻身兼國舅又軍權在握,對任一方都是不可多得的買賣,又有誰知道真相。

 

  「迎娶皇后是先王旨意,不是寡人的!」他將酒杯重重放下,溫熱的酒液潑了大半在手上。

 

  「善兒是個好孩子……」金信抿了一口酒,沉吟許久,才又嘆了口氣:「望陛下善待她。」

 

  「寡人不想聽你說這個!」

 

  接下來的記憶模糊了,只記得酒熱耳酣,又是那般濃郁的桃花酒香氣,他吻上金信的唇,本以為會被推拒,那人卻也迎了上來。窗扉暫且掩去屋外大雪與刺骨寒風,夜色已深,烈酒燙喉,明日清晨金信就要啟程。

 

  擁有和被擁有都是一樣的事,他是他一手教出來的,已經大到能與那人勢均力敵,沒有人是輸家,也都是輸家。

 

  然後他再也沒見過那人,就連一捧骨灰也沒留給他。

 

 

 

  

  摒退侍衛,王黎一個人走到書房。這間宅邸的主人已經離去多年,但因皇后仍每年會返家省親,便留了下來,打理地一塵不染。和那樸實的花園相似,金信的書房未見貴重擺飾或珍奇古玩,只有枯燥無味的兵書,他卻彷彿能看見那人在此執筆寫信、推演戰術的模樣。

 

  五年。

 

  他花上五年才接受金信離去,長路漫漫,那人的背影已經不復見了。

 

  當皇后說要回家省親,他便跟了來,不是為她,而是為他。

 

  閉上眼,王黎握緊拳頭,還能回憶起那人將親手製的白樺軟弓放在他掌心,耐著性子領著他拉弓,肩與箭齊高,眉目輕淺,那是一雙比他大上許多的手。

 

  世子年幼,先用軟弓,莫要傷到筋骨才好。

 

  剎那間,王黎聽見幾聲清脆的鈴響,他循著聲音而去,是一個大約三、四歲的女娃躲在書架後,她梳起兩條辮子,髮帶尾端各綁了一顆銀鈴,剛才的聲響便是由此而來。女娃身上那件紅緞棉襖用的是上好布料,怕是哪個金家親戚的孩子──聽見皇后省親,迫不及待湊上來的貪婪之徒還少了嗎?

 

  女娃睜大眼睛直望著他,神色間並不害怕,反而好奇。燈光下,她的面目清秀,雖不似一般女娃粉嫩可愛,眉目間竟有幾分像是金信。

 

  王黎咬了咬牙,現在他想這些又有何用?就算曾有條線繫在兩人尾指,也已不存,更何況金信是王兄為他留下的將軍,不是妃子,注定不屬於他,屬於這片高麗江山。

 

  「你是誰?」

 

  「王黎。」他反問,警覺地看了看四周。「其他人呢?」

 

  這麼小的孩子,身邊該有其他人作陪,怎麼會一個人都沒有。

 

  「只有我和爹爹兩個人。」女娃搖搖頭。

 

  「妳爹爹是什麼人?」

 

  「我爹爹是世界上最厲害的人!他使劍好厲害,沒有人能贏!還有射箭,每次都能夠射中喔!」

 

  女娃的語氣裡不乏炫耀之意,一雙眸子閃閃發光,抬著下巴,得意之色表露於情,笑得露出兩個小小酒窩。

 

  他原意是問女娃的父親是哪一個金氏族人,沒想到她卻誇耀起自己的父親來了。金家本就是武將世家,習武風氣極盛,族中多能人,縱然不若金信位居二品上將軍,亦在軍隊中多有功勞。

 

  「還有,爹爹幫我做了一把小弓!」

 

  他也曾明白這種仰望一個人的感覺,只是他的仰望變成愛戀、嫉妒和懼怕,他想佔有那人,可也懼怕那人取代他在百姓心中的地位。區區一個庶子、一個常,憑什麼坐上王位?他又有什麼能耐,能像那人一樣被萬民景仰?

 

  但除了王位,他什麼都沒有。

 

  「妳叫……」

 

  話才說到一半,那女娃就突然轉身跑出書房。

 

  「爹爹在等我。」

 

  王黎追了上去,沒想到那孩子雖只三、四歲,動作十分矯健,步伐輕快,而他雖尚值壯年,長年服下毒湯藥,體力大不如七十歲老嫗,更別說是習武的稚兒。

 

  他追得氣喘吁吁,那孩子卻一轉眼就不見人影。

 

  站在空蕩蕩的穿廊,冰冷空氣吸進肺裡,他猛然咳了起來,胸口隱隱生疼,再也跑不動。鼻子一酸,兩行熱淚落下,在衣襟上暈出圓點。他不過想再看看與那人相似的眉眼,竟也求而不得。

 

  大雪仍落個不停,靜謐的夜裡又隱隱傳來銀鈴聲,王黎向前方那扇門走去,鈴聲更響,還能聽見有另一個低沉的嗓音說話,隔著門有些模糊,然而有種熟悉感,彷若在哪裡聽過。

 

  「喂,孩子。妳叫什麼名字?」

 

  王黎推開門,跨進門裡的腳步就僵在那裡。

 

  他認得這個身影,不如說,怎麼敢忘。那人依舊一身墨色衣袍,長髮束起,低垂眼眸正在跟女娃說話,皺著眉,神色嚴肅,就像當年訓斥他不好好學習,又拿他毫無辦法。

 

  五年來,他日夜折磨,只想再見這人一面。

 

  那抹清冽的桃花酒香氣就在他鼻尖。

 

  「真的是你?」

 

  他的話梗在喉頭,以為自己大聲拋出質問,其實聲若蚊蚋,甚至不知到底有沒有說出口,還是跟眼前人一樣,只是個幻影?

 

  邊關分明報來那人已經戰殞的消息啊!

 

  這五年來他都在騙他嗎?

 

  「將軍……」

 

  他整個人凍得發痛,心肝脾肺腎都像被扯出來毫不留情扔在地上,只剩一句空殼。也不知是欣喜那人未死多一些,還是恨他、怨他這些年來竟拋下自己一人多一些,最後湧上心頭的是怒。

 

  氣那人無情,氣自己癡傻。

 

  「金信!寡人准你離開我了嗎?你就是死,也要問過我准不准!」

 

  他有千言萬語想說,掀了掀唇,只能惡狠狠說出這一句。那人說過,守護的是他的高麗,但那人走了,高麗還有其他的人來守,王黎卻沒有其他人可護。朴中原看中的只是那張王座,這些事,那人比他更明瞭。

 

  「陛下……」

 

  那人嘆了一口氣,神態與五年前別無二致。

 

  「爹爹?」女娃怯生生拉著金信的手,眼睛在兩人間來回地轉。

 

  「她叫你爹爹?」

 

  「黎……」

 

  金信用他的名喚他,那是自登基後王黎再也沒聽過的名字,宛如回到過往,回到白樺軟弓在手、他們還沒離得那麼遠的時候,彼時他仍懵懂。一旦坐上龍椅,他便不是王黎,是這片山河的主君,是一具徒具其名的傀儡。

 

  「她叫金渝。」

 

  那對眉眼望著他,王黎讀不出裡面是什麼。

 

  「因我此生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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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uanyue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