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t Land

　　「你怎麼來了？」站在工作室門口幫對方開門時，他不禁有些訝異，一來是對方不怎麼出現在這裡，二來是他們半小時前才敲定了明天要見面，正確來說，大約是八個小時之後。

　　「你不是說片子剪好了，要讓我第一個看。」

　　對方拎著半打啤酒長驅直入，一屁股坐在沙發上，自在地像在自己家。

　　「我是跟你約明天。」

　　「已經是明天了啊。」

　　對方指著牆上剛過十二點的鐘，理所當然的樣子，完全看不出是不請自來。他在對方身邊坐下，接過已經開好的啤酒，嘴角不自覺上揚，這個人總是那麼不受控制。

　　「不行，總要讓我們的同仁先檢查過。」

　　對於影像，他有他的堅持，就算自己是出品前的最後一關，照理說他認為可以就可以，團隊分工還是有意義在。

　　「那只能來看十幾年前拍的第一集了。」

　　「二十一年。」

　　對方看起來不甚在意，從坐下到現在已經乾掉半罐啤酒，看起來更像專程來找他喝酒嗑牙。前陣子才剛為了對方的跨年演唱會把帶子翻出來，也順便轉了檔，不需要花太多力氣就可以叫出檔案。

　　「哎唷忘記買下酒菜。」

　　他設定好播放，轉頭竟看到對方將魔爪伸向電腦主機上的綠色乖乖，幸好他及時阻止，趕緊將未拆封的乖乖放回去。

　　「沒想到你也是乖乖信仰者。」對方趴在椅背上調侃他，一臉壞笑。

　　「心誠則靈。」他雙手合十，表情認真。

　　「你不讓人家配下酒菜會很容易醉ㄋㄟ。」

　　於是他只好認份的東翻西找，以出外景用的行動糧挑選幾樣合適的湊成一盤，如果對方再不滿意，他只能拿出爐頭來煮泡麵了。幸好對方專心看起當年他們一起登上玉山的影像，沒對零食再發表什麼意見。

　　他記得當初跟對方洽談主持節目的工作，其實並不抱太大的希望，畢竟對方是知名歌手，他這個世代的人多少都能哼出幾句對方的歌。他自己壓抑著夢想在會計師事務所工作時，獨自一人為了登上聖母峰進行體能訓練時，或者接到第一份與山有關的工作時，都是聽著對方的歌一路走過來的。

　　對方開會時問他：「山到底哪裡好？」這個問題有很多答案，台灣的山很美，孕育了原住民的文化，山裡的動植物都特殊又迷人，他卻不自覺用對方的歌當成回答：Say goodbye to the crowded paradise。

　　山讓人遠離擁擠的城市，山讓人面對自己。

　　「你當年好瘦。」對方一邊拉開第二罐啤酒，一邊做起不知所云評論，對他拋了個媚眼，「但是很可愛。」

　　螢幕上節目來到中段，他們入住排雲山莊，當天睡前對方哼起原住民的古調，曲子不長，憂傷的曲調。但是對方說這首歌的意思是找朋友來陪伴，走在山林裡時就不孤單。從此以後他一個人睡在帳篷裡時總想起這首歌，對方低聲哼唱的聲音在他耳裡迴盪了十幾年。

　　「今年要不要去爬玉山前峰？上一次錯過了好可惜。」

　　那麼多年來他一直想著和對方再爬一次山，沒有任務要達成，這次他們可以慢慢走。或許當他們在山道上行走時，對方可以哼唱那首古調。

　　「不要。」

　　願望立刻被無情地拒絕，但他因為對方的碎碎念而笑了起來。

　　「你謀殺我就沒人幫你寫主題曲了我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