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t Land

　　(四)

　　不行，雖然他很想就這樣賴著大哥要他負責，但他要的不是大哥的愧疚，大哥那樣笑，幾乎每想起一次胸口就要疼。他不能因為想要自己的幸福，讓大哥背著沉重的罪過，就算大哥要看不起自己，那也是自作自受，只要大哥恢復到以前的笑容，要他做什麼都可以！

　　他要的，是笑得開懷的大哥啊！

　　西門義牙一咬，抱著必死的覺悟，也不管時辰已晚，直直往西門笑所居住的碧落居走去。

　　他用力地打開門，道：「大哥！我......」

　　不是西門義突然龜縮講不出口，而是他現在根本就忘了話怎麼講。只見西門笑衣襟半開，露出結實的胸膛，修長的身軀只著一件單衣，一頭長髮微濕披在身後，顯然是剛沐浴完畢。西門義一時間氣血衝腦，整張臉脹成豬肝色，渾身都燥熱了起來。

　　「義弟？剛忙完商行的事回來，有事？」西門笑向西門義走去，見他滿臉通紅，將手輕輕貼上他的額頭，感覺觸手有些熱度，「怎麼那麼燙，是又燒了起來嗎？」

　　西門笑看著愣不作聲的西門義，心下頗覺奇怪，但義弟實在很少露出這種毫無防備的樣子，義弟的嘴唇很薄、有些蒼白，不是刻薄相笑起來卻有些陰測測，他盯著有些入神，忍不住將臉湊了過去，越靠越近，差一點兩個人的嘴唇就要碰上，他渾身一震，瞬間清醒了過來。

　　「呃......義弟，那麼晚了怎麼還不歇著？」西門笑不著痕跡地拉開距離，刻意別過眼，以免自己又起了禽獸般的念頭。他隨手抓了一件外衣披在西門義身上，又道：「夜涼如水，你的病才剛好起來，莫要又受了風寒。」

　　衣服落在肩頭，西門義才找回了說話的能力，他闔上門，逼近西門笑，抬頭看著這個比自己高上一點的大哥，道：「大哥對我是怎麼想的，喜歡我嗎？」

　　「當然喜歡，義弟是大哥所有兄弟中最疼愛的，所以發生那種事我才......」

　　「我也很喜歡大哥，」西門義打斷西門笑的話，正色道：「卻不是大哥對我的那種喜歡。西門永大婚前一夜，我在大哥的杯緣塗了藥，難道大哥不覺有異，怎麼那麼容易就醉了？」

　　「義弟你......」

　　西門笑吃驚地望著西門義的眼眸，他向來都覺得這個義弟老用著毛毛的眼神盯著他，現在卻才發現，沒有誰的眼神比義弟更加透徹，不是外人所說的陰狠毒辣，而是他在永弟面對甯願、恩弟面對祝十五時看見的，坦承且赤裸裸的戀慕。

　　「從小就尊敬大哥，十二歲那年祝家巫女咒我一輩子只能看著最尊敬的人......這幾年才知我對你的感情不是咒，是大哥你怎麼也給不起的......大哥，我不想再等，總有一天你會娶『大嫂』過門，如果沒辦法喜歡我，就討厭我好了。」西門義低下頭，彷彿做錯事的小孩，雙手拳頭握得死緊。

　　嗯......他或許把自己講得慘了點博取大哥的同情，但這也是事實啊！要眼睜睜看著大哥娶親生子，那還不如不要回來好了！他賭大哥對他是有幾分情意在的，只是不自覺；他可是狡詐的商人啊，把商品(他自己)推銷給客人(大哥)天經地義啊！

　　西門笑看著西門義泛白的指節，他想責怪義弟，就是等不下去了也不該用這樣的手段，最後受傷的還是他自己啊！看看在床上躺了幾天，高燒不退、神志昏迷，他幾乎就要背著義弟去找聶六......責怪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義弟現在就快到而立之年，男子雖然禁老，自己也過了婚配的適齡，十五年......十五年來義弟都在這種心情裡掙扎嗎？

　　就算......就算有一天，我去追求我的幸福，你也會笑著祝福我嗎？

　　這是當然。

　　真的會祝福我嗎？不管我追求的幸福是什麼？

　　只要你快樂，那我絕不多說話。

　　真的只要我快樂？

　　嗯。

　　西門笑心頭一緊，想起幾年前的對話，那時義弟在病中還想著商行的事，他隨口哄著，卻也是真的希望總有一天西門家的兄弟個個都能找到自己的幸福，尤其是這個義弟，因為想替他撐起西門家產業，改了性子、讓人摸不透，養成了冷僻的個性，這一切都是為了恩弟、為了他，要是有天發現了自己喜愛的東西願意去追，他是會真心為他高興。

　　義弟小時候極愛纏著他，大概是在大雜院裡沒人疼愛，寂寞了；有一陣子四處奔波，躲他躲得遠遠的，就連逢年過節都不回家；後來不知怎麼地，又恢復到以前的樣子，只是變得陰沉，他想大邸中大多時間只有他們兩人，恩弟多獨自待在守福院，兄弟間感情和睦很好......這一切好像是他天真了，只有他一個人在高興，義弟一直很痛苦啊。他說過會笑著祝福，但他沒有想到義弟的幸福竟然是自己，他一直想幫義弟找個好姑娘的啊。

　　真是如此嗎？那他為何又對請人上門說媒的大戶千金三挑四揀，他向來不是挑剔之人。那他呢？他對義弟可有兄弟之外的情意？他沒想過自己未來該找個什麼樣的人做伴侶，鎮日操心西門家事務、兄弟們的婚配，忘了自己也還是一個人，因為不孤單吶。

　　永弟大婚前夕，一夜荒唐。

　　西門笑面露赧色，就是酒醉亂性也不該會對自己的兄弟出手，不過如果是被下了藥......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