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房間裡安靜下來,我狠狠望著伊西多,腦子裡混亂不已,恨不得立刻將我那軟趴趴的命根子塞進他嘴裡──但這樣他就說不了故事。
 
  伊西多不知道我在想什麼,他臉上的表情快樂又純粹,面黃肌瘦的臉頰上出現了一點紅暈,迫不及待將故事繼續說下去:「奧茲莫斐本來沒有龍。失去太陽之後,冰龍從西方來了,牠讓田地凍結,動物死去,壁爐裡不管燒起多大的火,都擋不住門外吹進來的冷風。銀色的月亮降伏牠,讓龍睡著,要好長一段時間才會清醒,但是月亮也一起沉睡,直到下一次龍醒來為止。」
 
  漫長而絕望的冬天,不需要龍,這個世界也同樣悲慘,如同這個房間裡燒得旺盛的爐火也沒辦法溫暖我。
 
  我還是覺得冷。
 
  「說下去。」
 
  伊西多說話速度快了些,也提高了聲音,比不久前我操他的時候更響亮。
 
  「南方的水龍發現我們只剩下兩個月亮,所以牠進入奧茲莫斐,讓河川氾濫,淹沒我們的田地和房子,作物全部被沖走。奧茲莫斐的人們沒有東西吃,可是就連水都是骯髒的。藍色的月亮落下眼淚,龍吞下眼淚後不再飢餓,等到下一次肚子餓的時候才會再來。」
 
  我不記得這個小鎮有過洪水,但是我曾聽古德先生和瑪麗娜說過,很久以前,那年的夏天下太多的雨,所有能夠淋濕的東西都已經飽和,河水、泥沙和大石塊匯流後將下游的村莊夷為平地,沖垮唯一一條通往大城市的鐵道。幾個月後從城市回來的人找不到自己家,因為一切都被沖走或掩埋,連屍體都沒有。
 
  我想像著洪水沖走漢斯、吉恩和羅爾夫跟他那間破爛的小餐館,最好也沖走修道院和那些輕視我的修女,事實上我想像洪水沖走小鎮裡每一個人,所有人都會在泥漿中掙扎、痛苦地死去,多麼公平。
 
  不等我開口,伊西多又急急忙忙說了下去,彷彿有人會隨時叫他閉嘴。
 
  「火龍也從東方來了,牠在活下來的人身上都留下火的印記,就連最堅固的石頭房屋,也因為火焰倒塌。眼淚流出之前就會被烤乾,沒有一滴水可以喝。紅色的月亮將自己覆蓋在龍身上,阻擋牠的火焰,也使牠寸步難行,然後牠就會離去,等蒐集完七座火山的岩漿後,又會到奧茲莫斐來。」
 
  火的印記……我看著伊西多,知道他背後有一隻正在燃燒的蝴蝶,看起來隨時都會融蝕這具只有皮和骨、沒有肉的身軀,留下焦炭般的殘渣。
 
  龍會吐出火舌,在每個奧茲莫斐居民身上留下烙印嗎?像農夫在牲畜身上打下記號,或者治安官用烙鐵在犯人肉體上印下編號,我也讀過鄰國的富人在他們的奴隸身上刺青──一種把墨水永久留在皮膚上的方式。
 
  「你背上的印記也是龍留下的印記?」
 
  伊西多顫抖了一下,恐懼如陰影瀰漫他的臉龐,他抓緊身上那件破布,不住喘氣。
 
  「不是。」
 
  「那怎麼來的?」
 
  「這和奧茲莫斐的龍沒有關係。」
 
  他不肯回答,別開頭,迴避我的眼光。伊西多自顧自繼續往下說,雙肩抖得厲害,一度揚起的聲音又低了下來:
 
  「還有最後一條龍,從西方來的龍。牠走得很慢,其他三條龍都來過了,牠才到奧茲莫斐,可是行經之處都是死亡,龍帶來瘟疫,人們一一倒下,倒在路邊,或是倒在豪華的房子裡,皮膚腐爛,指甲剝落,無論在哪裡都逃不過。可是奧茲莫斐已經沒有月亮能守護我們了,每個月亮都因為龍傷痕累累,失去神力,而且還要防範其他龍下一次來襲。
 
  瘟疫持續了好幾年,月亮們在遙遠的山脈深處,找到一個幼小的月亮,祂沒有淋過太陽的血,還是黑色的。黑色月亮吞噬了龍的瘴氣,龍的心變得潔白乾淨,除非又有新的惡意纏繞在牠身上,不然不會再有人因為瘟疫死去。」
 
  我們都沒說一句話,房間裡安靜地像是死亡正在漫步而過。
 
  龍的故事說完了,我今天不想再聽別的,但這段時間我可是付了錢,不打算白費,解下褲帶,伊西多望著我,卻不是在看我,而是在看某個很遙遠的地方,像被抽乾了靈魂,剛剛還閃耀著光芒的眼睛毫無生氣。
 
  他溫順爬過來,跪在我的胯下,又變回那隻可憐兮兮的小狗。
 
  「藍尼!」
 
  傑米的破鑼嗓在門外響起,我推開伊西多,把頂多半硬的那玩意兒塞進褲子裡,覺得那張嘴還是用來說故事更有價值,如果是亞倫,就是一杯茶的時間他也能讓我射。
 
  我走過傑米的櫃台,他與陳舊的色調融為一體,乍看之下分不清是不是某種長在那裡的植物。傑米笑嘻嘻地看我,笑容在他那張醜陋的臉上顯得特別詭異,彷彿在乾涸扭曲的地面上裂了條縫,他說:「迪安都沒能讓你多花錢啊,藍尼。看來伊西多是不錯的買賣。」
 
  我沉著臉將錢扔給他,奧茲莫斐還在腦海裡,三個月亮,龍,和被殺死的太陽。
 
  第四個月亮去哪裡了?
 
  我懊惱沒將故事問清楚,除此之外,我還有其他想知道的。
 
  「你從哪裡弄來伊西多?」
 
  「還能是哪裡?」
 
  傑米嗤笑,用鼻子哼氣,彷彿我問了個蠢問題。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xuanyue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