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他最喜歡的秀美姑姑的孩子,他依然很討厭那個傢伙──那個慢吞吞的、令人做噁的男人。

 

正確來說,那個叫做子奕的男人算是他的表哥,弄不清楚到底該叫堂還是表,所以他都是直接叫那個傢伙的名字。明明有一七0的身高,卻老是駝背,這種時代還留著不染不燙的中分頭,帶著老式的粗框眼鏡,講話含糊、不清不楚,屏東都已經夠熱了,看到那個男人更會讓人心生厭煩。

聽說他本來在南投唸研究所,不知道為什麼又跑回屏東老家,從五月到七月,整個夏天都穿著白色的長袖襯衫,劉子奕不熱他看了都熱了。

總之,他很討厭那個男人。

 

 

其之一、

又是個熱死人的夏日,三合院外的蟬像菜市場的主婦一樣吵個不停,讓人中暑的天氣,連待在家裡都覺得昏沉沉。

癱坐在客廳的籐製長椅上,王永靖灌下一大口放到冰箱外十分鐘就不冰的梅子綠茶,意興闌跚地看著電視裡重播再重播的韓劇,經過粗劣配音的對白連可笑都稱不上,只是無聊。汗水從額頭一路滑下,經過眼皮和鼻尖,他隨手拉起白色汗衫擦了擦。

好熱。

 

「那個,永靖,我的電腦拿去修理,可以跟你借一下筆電嗎?」那個男人畏畏縮縮從竹簾後面冒出來,一樣穿著白色長袖襯衫和牛仔褲,低著頭,根本看不清楚臉。

「幹麻?」王永靖瞄了一眼,將視線轉回隨意放在桌上、笨板畫面已經停留很久的筆電上。雖然他現在熱到什麼都看不下去,但就是丟在那邊他都不想借那個男人。

「嗯……我想查一下資料。」男人退縮回陰暗的角落,但是討厭的東西看起來就是很噁心。

「如果我說不借呢?」

秀美姑姑帶那個傢伙回來老家的時候,臉色是一貫的柔和,但是看起來卻有些僵硬:「永靖你在等當兵啊,那剛好陪陪子奕,你們年紀差不多,說不定很聊得來。」聊得來才有鬼,那個男人讓他想起以前自然課養過的蠶寶寶,沉默、緩慢、溫溫的,每天就是啃著桑葉和排泄,放在手上有一種噁心的觸感,那時候他把放到手上的蠶寶寶摔到地上,手用力在褲子上擦著,就是擺脫不掉那種感覺。

「啊那沒關係……」劉子奕低著地面沉默了好一段時間,才像是用擠的講出話來,連尾音都不乾不脆:「反正不急……」

「拿回你房間去用,客廳我要看電視。」王永靖不耐煩地把筆電放到他手上,轉身繼續癱回長椅上,不想再跟那個男人對話。

他沒有注意到面對足足高了十公分的自己,劉子奕明顯退了一小步,與影子融為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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