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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十八歲那天晚上離開了家鄉,那是一個平靜到近乎衰亡的漁村小鎮,村裡早就已經沒有人在捕魚,每個週末稀疏的觀光客所帶來的利潤並不能讓他們過著奢侈的生活,而近兩年所吹起的單車環島風沒有造福他們,誰叫那個毫無生機的小鎮,擁有的僅是一片荒涼的海景。

  他從很久以前就知道自己不願意在這個地方度過餘生,絕不和父母一樣在這個荒蕪的小鎮耗費一輩子的青春。然而空寂的海景、沒有未來的方向或者漁村裡特有的那種淡淡的魚腥味都不是讓他驚慌失措離開那裏的原因,他清楚明瞭,自己有不得不離開的理由。

  每一次他坐在堤防上望著冬日南遷的候鳥,他都覺得那不是一種遷徙,而是一種逃亡。

  而他,幾乎也是倉皇逃離的。

 

  帶著不多的積蓄和行囊來到大城市,高中畢業的學歷,連一張足以哄抬身價的證照都沒有,又能夠找到多好的工作,而他終究只能和在家鄉一樣,做著出賣簡單勞力的工作,一天的勞動下來或許只有一千多元的工資,而且並不是每天都有工作,他越來越不了解自己究竟為什麼要從家鄉來到這個冷漠的城市。當他在午夜夢迴時懊惱地又發現自己的污穢弄髒被子,這竟成為他留在城市裡唯一的理由。

  他不能回去,因為他是逃亡的候鳥。

 

  他走在路上時,每當看見愛笑安靜的中年男子,總會忍不住回頭,然後斥責自己不可能會是心裡所想的那個人。他以為那麼久的時間可以讓他忘記對那個人的綺想,而事實不然。他想著那個人自瀆,有時候也對著鏡子看著自己與那人相似的眉眼,想著那個人在夜裡流淚,想著那個人是他不能回去的唯一理由,卻也是他生存下去的唯一理由。

  在城市裡待了幾年,工資從一天一千變成一天兩三千元,當然他學到了很多如果一輩子都留在那個小漁村絕對不可能學到的東西,其中有一部分可以稱得上是一技之長。他還是沒有辦法存錢,即使住沒有電梯陽台破舊的公寓,吃最簡單的便當和滷肉飯,身邊的錢也只夠他不至於落魄。這幾年間他學會了娛樂自己的方法,如果到月底有些閒錢,他便到Gay bar去找個人過一晚,不需要多餘的話語和認識彼此,只是在冷漠的城市中互相取暖。

  他的對象千篇一律是看起來乾乾淨淨的中年男子,好些人都是老師或者醫生之類的職業,他不在乎他們要他做什麼,只希望他們給他一個溫暖的笑容,讓他想著那個人到達高潮。他放棄要自己變得正常,卻還像是南遷的候鳥,每年總會有幾隻回不了北方。

 

  那天他又在熟悉的Gay bar釣上一個男人,不論是神韻或者長相,都和那個人有極高的相似度,就連眼角的那道笑紋都是那麼相像。在做愛的時候他要男人抱著他,呼喚他的名字,他撫著男人眼角的激情和笑意,哭著高潮。完事後他難得問那個男人為何選擇與他上床,男人從皮夾裡拿出一張破舊的照片,指著上頭那個他無法再更熟悉的、與他相似的臉孔,說那是他的大哥,也是他的初戀情人。

  他狠狠吻上男人,在男人的嘴角嘗到許久沒有回去的、家鄉的海風氣息,而他知道男人與他一樣,都是候鳥,都在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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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uanyue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5)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