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作:Person of interest

CP:John Reese/Harold Finch

等級:PG-13

13.1

紐約綜合醫院創傷外科醫師Madeleine Enright的辦公室旁邊有個小隔間,和辦公室不同,沒有大片的窗玻璃和景色,只有一張沙發床和一組小茶几,是溫柔的東方茶和原木色,色調沉穩讓人安心,提供給Dr. Enright在值班時候小睡使用,Finch現在就躺在那張沙發床上。

他拔下眼鏡拿在手上,並略為鬆開了領口的溫莎結,血腥味和人體內臟帶來的衝擊還沒消去,他仍覺得一陣暈眩和噁心。他以為與Reese共事的這一年多來已經被訓練地處變不驚,看到血肉模糊的槍傷或刀傷都能冷靜朝傷口上倒食鹽水,再用羊腸線仔細縫起,前探員有次甚至用讚賞的語氣表示他的縫合技術比戰地軍醫更為細膩,當時他正消毒完對方額上的擦傷,並準備縫合左肩上一道不淺的刀傷。

門無聲地滑開,一身黑西裝的Reese已經站在那裡,即使視線模糊,他也能確定就是他。前探員輕倚在門框上,走廊的光線從身後透進小隔間之中,背光讓Finch無法看清Reese的表情。

Amy已經平安回到Maddie身邊了。」

Finch重新戴上眼鏡,扶著椅背困難地起身,卻沒想像中容易,暈眩吞食他的平衡感,手指拉不住椅面光滑的布料,就在差點向後跌回沙發上的前一秒,一雙溫柔且帶著熱度的手臂幫他撐起重量,從背後輕輕推著他起身。他沒有立刻站起,而是在沙發上坐直,怕會天旋地轉直直朝地面跌下,Reese在他身邊坐下,夏季西裝布料擋不住前探員的體溫,在空調溫度偏低的醫院裡讓人想要靠近。

「或許你該帶根手杖,你知道,那種做工精良、上面還鑲顆壘球大的寶石的有錢人專用手杖。」

Reese的聲音從身旁傳來,他沒有轉頭,不知道對方的臉上是否和話語裡一樣帶著戲謔,「這或許是個好建議,Mr. Reese。」

Finch,你這幾天有些古怪。」

「我一向古怪,你不知道嗎?」幾個深呼吸後暈眩感降低,他側身看向前探員,那雙總是帶著一絲水氣的灰藍色眼眸正望著他。「Mr. Wesley想必願意出很高的價錢,有他的財力和人力支援,工作風險也會大幅度降低。」

「但我不出售呢。」Reese慵懶地靠在椅背上,「你說過以我的身手,可以在世界各地找到高薪的工作,但我沒有。這點現在也不會改變。」

「我也說過如果你想走,假身分、護照、現金帳戶我都能幫你準備,如果你想要的話,可以再也不回來。你問過我是否想過平凡的生活,加入Wesley的團隊或許是個回到正常生活的機會。」他的心意無比誠懇,卻怎麼也無法揮去呼吸裡苦澀的氣味。「擁有一個家庭,像Graham Wyler有一個新的生活。」

「我已經得到我想要的了,Harold。」Reese輕聲地說。

Finch在那雙眼眸當中找不到絲毫的欺騙或謊言,只有一如以往的坦然,彷彿這份高度危險、只能隱姓埋名、還得賠上自己的安全去拯救別人的工作有多好,好得讓人足以放棄所有,雖然他們兩個也已經沒有什麼可以放棄。他知道眼前這個人有能力面不改色說出瞞天大謊,他可以在電刑之下堅持十六小時守口如瓶,也能用幾句話讓敵軍相信彈藥就藏在某個不存在的地方,但他想要相信,因為那是John Reese,是身負重傷打電話給他只想說一句謝謝的傻子。

Mr. Reese,你是自由的,只要你記住這一點就夠了。」

 

13.2

今天早上醒來…這句話我必須斟酌再三才能說出口,但我覺得很開心,一定是因為這個工作。

我很榮幸。

前探員早上對他說的話突然閃過他的腦海,這個事件並不複雜,清楚機器給出號碼的機制,Finch知道這兩個年輕的孩子並沒有意圖危害國家安全,即使如此,毫無計畫地用炸彈搶銀行仍是太過了,他要求Reese必須阻止這件事的發生,但對方卻告訴他這也是打擊犯罪的一環,和他們的工作有相近的本質。

「再說了,我向來對坑退伍士兵的那些人有點意見。」低沉的聲音從耳機裡傳來,Finch幾乎可以想像Reese帶著無所謂的表情講這句話,就像他在抱怨某家中餐館的糖醋排骨一樣。

John,這太冒險了。」

「你之前說過什麼來著,Harold?沒有無風險的人生。」

Reese關閉了單方的通訊,Finch仍能繼續掌握他們的狀況,但他需要專心在處理事情上,而非和Finch爭執做這件事的必要性。他相信威脅確實在步步逼近,他們都處在危險當中,才會讓Finch緊張到稱呼他的名字而非姓氏。但是他不能對這件事袖手旁觀,即使他在退役後加入中情局,他也知道不是每個退伍軍人都能幸運找到下一份工作或遇到一個隱形富豪,更多人得到PTSD、酗酒、嗑藥、無法過正常的生活,這一切都只因為「你的國家需要你」,這些人值得更好的生活,至少不應該是被慈善基金會騙去所有的財產走上自殺這條路。

他們跟著設計藍圖繼續前進,順利地炸開牆壁與天花板,銀行的保險櫃隨著天花板的碎片掉落下來。

John,你那邊狀況如何?有人在干擾我們的連線,應該是FBI的朋友們。把連線關掉,立刻離開那裡。」Finch以為這次的事件不至於走到這個地步,重點已經不在於他們拯救號碼的工作裡面是否包括搶銀行,而在於不管是Chapple的傭兵和緊追在後的FBI都會讓Reese陷入險境,他不能冒這個險。「如果ShaynAbby不願意離開,拋下他們。」

「我不拋下別人。」Reese微慍,「再給我們五分鐘。」

 

Chapple的傭兵追了上來,對方至少有兩到三個槍手,彈藥充足,他們被困在地下室的角落動彈不得,雙方隔著炸落的保險櫃交互開火,已經無法沿著原路回去,唯一的方法是爬上天花板的洞,再由銀行的正門或側門回到大街上。Reese轉頭看著那兩個孩子,大概是有戰場經驗,Shayn還算鎮定,Abby卻嚇得不輕。他們只剩下一把槍、一個彈匣,如果只有他一個人,即使不能毫髮無傷,卻肯定能想到辦法離開這個地方,但他不拋下別人,因為他明白被捨棄的滋味。

「銀行就要開始營業了,John,你在哪裡?」耳機裡又傳來好幾聲槍響,「Mr. Reese,發生什麼事了?」

Finch,我不想這麼說,但我們有麻煩了。」

Finch低聲說著逃離方式和準備好的證件,ReeseShaynAbby換上銀行行員置物櫃裡的衣服,掩護著他們往上爬。

 

Finch交給這對魯莽的小情侶身分證明證件,低聲交代了身分的背景和來銀行的目的,卻見不到Reese的身影,「John在哪裡?」

「他為了我們留在地下室斷後……」

John,你聽見了嗎? ShaynAbby都已經安全了,FBI到銀行了,快離開那裡。」FBINYPD開始清查銀行,再不離開就來不及了,FBI會逮捕所有出現在地下室的人,Finch卻遲遲等不到耳機另一頭的回覆,他的手腳開始冰涼。「John,聽得見我嗎?立刻離開那裡!」

「我出不去,Harold。抱歉搞砸了,但我昨天說的話是真心的。」Reese用一貫低沉的聲音說,他並不後悔陪那兩個充滿正義感的孩子踏進這個局裡,卻真心為了Finch的擔心道歉,那人值得一個更聽話的夥伴,他分心想著這可能是他們認識以來Finch叫他名字最多次的時候,「謝謝你,Harold,很好玩。」

今天早上醒來……這句話必須斟酌再三才能說出口,但我覺得很開心,一定是因為這個工作,可惜這份工作到此必須結束。

 

13.3

口腔取樣,按壓指紋,換上橘紅色的囚衣,這種無聊的例行事務卻因為Reese忍不住幻想Finch看到這身沒品味衣著的表情差點笑了出來,回顧在其他國家被逮捕的經驗,看來美國的監獄還是相對人性化一點,至少不需要躺在骯髒的地板上或是蓋著長滿臭蟲的破爛毛毯。在確定狀況之前他不想妄動,Reese一邊觀察監獄的環境一邊想著各種事,例如該找個時間一起帶小熊去注射疫苗、Finch不太喜歡上次那間餐廳的炒麵、公園邊的小販推出新口味的甜甜圈或是下次該試試斯里蘭卡的紅茶這類事情,這時他卻聽見熟悉卻不該出現在這裡的震動聲,一陣搜尋後在床墊底下摸出了手機。

「為什麼我早就知道聯邦機構也難不倒你呢?」

「如果你被發現還帶著手機,恐怕就要罪加一等了。我簡短地說,情況在控制之中,John,我們會救你出來。」Finch的聲音聽起來僵硬並且煩躁,Reese忍不住回憶起對方一股腦把鈔票倒在Dr. Madani驗屍台上的口氣。

「是我太過冒險,是我的錯,我來處理。」或許讓FBI撤銷對於Man in suit的追捕不容易,但逃獄卻不難,每所監獄都有結構上的弱點和人為疏失,輪班的獄警會有個人習慣,了解這些後就可以擬訂計畫。

「聽我說,我為現在的狀況準備了預備方案,72個小時之後你就會恢復自由。」

「別擔心,Harold,我最好的幾個假期都在監獄當中。我只想知道放假期間是否支薪?」

Mr. Reese,我非常希望你可以收斂一下不合時宜的幽默感。」

Finch顯然不接受他的計畫,Reese可以想像老闆咬牙切齒將電話掛斷的表情,光是這樣就足夠讓他泛起一個微笑。

Reese躺在監獄的單人床上望著天花板,從他入伍以來就罕有這樣清醒而閒暇的時刻,軍隊裡沒有私人的時間,加入中情局後任務不斷,即使是休假期間也往往在待命中,在Finch找到他之前的那段時間他呈現一種意識不清的狀態,少部分是因為酒精,絕大部分是因為失去了將他與世界聯繫起來的人。

你知道Bill為什麼選上你嗎?是因為你的背景。你沒有家,至少沒有真正的家,沒有任何人或任何事值得你回頭。我們不會擁有正常的生活,你無法懷念自己從未擁有過的東西,這是為什麼我們擅長做這份工作。

他曾經以為自己會像Kara的預言,將一切奉獻給中情局,生活被任務以及沒有任務時的酒精、女人和一夜情填滿,直到某一天死在陌生的國度,被局裡否認和拋棄,以無名屍下葬──如果還找得到屍體。開始和Finch一起工作之後,他的日子仍然被號碼填滿,但卻給了他正常生活的錯覺。或許是每次從耳機裡傳來的「你還好嗎」「我一直都在」,或者是那一張寫著地址的名片,一起吃早餐、拿午餐當賭注的習慣,一起窩在寒冷的車上跟監,圖書館裡飄散著的舊書氣味,又或者是某一天他看著Finch穿著三件式西裝,坐在數個螢幕前面,皺著眉頭,眼鏡反射著紐約冬日的陽光,然後他發現自己正在微笑。

他面前有一道門,沉重且長滿鏽斑,將他隔絕在世界之外,在那些懂得在生活裡微笑、哭泣、憤怒、愛的人之外,曾經有人擁有過那把鑰匙,但七年前他在機場航廈選擇沉默時,那把鑰匙就已經遺失。門後的世界不容許陽光進入,寒冷而黑暗,他站在那裡無能為力。Finch把那把鑰匙交還給他,握住一個邋遢的流浪漢的手,把體溫分享給他凍得發痛的關節,讓他自己選擇是否把門推開。

Finch為他遇到的每一場槍戰而擔心,為他被Carter出賣而憤怒,為他躲過死神的鐮刀而感激,Finch從他破碎的過去中保護他,即使玻璃罩對他來說是不必要的。他叫他「John」,這個名字因此栩栩如生。

 

13.4

我依然在想,如果我在那個時候回到軍隊,我會過上什麼樣的人生?

拜託你,我只想回家。

螢幕裡的前探員看起來憔悴又無害,John Warren的生平是他們一起討論後的故事,這個故事最接近Reese真正的生命軌跡,然而Finch很清楚知道他的話語當中自白了多少、又隱藏了多少,然而他卻無法衡量當前探員說出想回家時,裡面又有多少真實。他不知道巴克斯特街810號,5A的那間公寓是否已經能被Reese當作家,就像以假名生活了那麼久之後,他已經不知道自己的家該在哪裡?是已經被遺忘和荒廢的愛荷華鄉下的小屋,乘載了他所有的童年回憶,還是與Grace曾經一起度過的那棟小房子?

小熊聽見喇叭傳出Reese的聲音,坐直了對著螢幕發出細微的嗚嗚聲,他摸了摸馬里努犬,光滑的毛皮散發著洗毛精淡淡的香味,就在不久前他們還在圖書館裡一起幫小熊洗澡,過小的盆子和不安分的小熊弄得倆人一身濕,陽光在地上拉成長長的影子,手上沾滿泡泡,卻安心得不真切。

「我們會把他帶回來的,小熊。」

Finch抬眼望著玻璃板上貼的里克島監獄藍圖,桌上還放著從Plan B拿出來的榴彈發射器,椅背上還掛了一件法警制服。他不喜歡暴力、不喜歡槍械、不喜歡任何毀滅性的武器,槍械沒有對錯,它們只是工具,但手握工具的人即手握權力,他曾經手握上帝般的權力,明白那是什麼感受,權力像是毒藥,簡單就可以讓人上癮。當站在權力的制高點,每個人都化成一個螢幕上的黑點,人類對於去除個人特徵的象徵物可以毫無憐憫,忘卻那其實就是活生生的人。槍枝也是,他知道那把黑色冰冷的金屬器械可以造成多大的傷害和毀滅,所以敬而遠之,但如果這是唯一能闖出荊棘的道路,他寧願打破自己的規則,只為了將Reese帶出監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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