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t Land

原作：Person of interest

CP：John Reese/Harold Finch

等級：NC-17

15.1

「Finch，拿到光碟了，我們圖書館見。」

Reese的GPS訊號已經從地圖上消失了近一個小時，Mira安全地待在第八分局，透過兩位警探的匯報，Finch知道對方派出的最後一個殺手也已經被逮捕，短時間之內不會再有其他危險，只剩下前探員手上的光碟為這個事件結尾。Finch無法遠程打開Reese的手機，因此有兩個可能，第一，前探員決意不被找到(曾發生過幾次)，並拔掉手機電池；第二，有他們意料之外的危險找上前探員，並一如往常的，手機在這種情況下成為優先被摧毀的目標。Finch不想過度憂慮，一來Reese的身手足以在大多數的時候保障自身安全，即使對方人多勢眾或預先埋伏，最糟糕的狀況也能逃走，其次，在聯邦調查局認為已故的Mark Snow就是執法單位追蹤已久的西裝男後，Reese被伏擊的可能性也大幅度下降。

但他仍感到一絲不安，在工作未完成前就消失不是Reese的風格。

Finch沒有聽到任何腳步聲，小熊卻敏銳地感覺到動靜，耳朵高高豎起，離開溫暖的小窩朝樓梯口小跑步而去，當他轉身看見熟悉的修長身影出現在走廊略顯昏黃的燈光之下，平靜下來的情緒又被Reese手上一道十數公分的刀口掀起波瀾。

「John！」他急忙起身拿了醫藥箱，有鑑於前探員容易受傷的程度，小型醫藥箱裡的藥物和醫療工具簡直堪比戰地醫療站。

「冷靜點，Harold。」受了傷的當事人卻不慌不忙從口袋裡掏出光碟放在小圓桌上，將西裝外套掛上衣帽架，才在桌旁的椅子上落座。「傷口很淺。」

Finch掀起破損染血的襯衫，才發現傷口真的很淺，不需要縫針或用醫療膠帶固定，只需要適當地清理傷口並上藥，事實上，若依照前探員自己的邏輯，這點傷口連處理都沒有必要。

「我猜測這和你的手機訊號消失有關？」他清潔了傷口，抹上一層抗生素藥膏，才將醫藥箱闔起放回原本的位置。「我們漏掉了最後一個殺手嗎？」

「政府部門派來的傢伙，在里克島見過一次。」Reese從桌面堆疊的書山裡抽出一本書，任意挑選了一頁便開始往下讀。

「是針對你來的。」Finch皺緊了眉頭，Alicia Corwin的命案發生時，前探員正做為西裝男在飯店裡與HR和聯邦調查局激戰，為何負責調查命案的政府探員會找上Reese？目前為止，沒有什麼事情能將前探員與機器連結在一起，除了他自己之外。「萬事小心，Mr. Reese。」

「我會的。」Reese從書頁裡抬起頭，語氣低柔。

「由於我們工作的危險程度和複雜度，我在考慮新增一名雇員。」Finch沉默許久，他不確定是否該在此時提起這件事，前探員經常分身乏術，而他自己並不具備支援外勤工作的技能，在對方多次受傷後，他正式將這個想法列為需要被執行的計畫之一，但招募一個像Reese這樣的雇員絕非易事，新跳出來的號碼卻給了他機會。「沒有冒犯的意思，有些狀況即使是你也無法獨力解決，兩位警探還有正職所在，也不方便請警探們做一些……灰色地帶的舉動，而當跳出的號碼超過一個，我們幾乎無法兼顧背景調查和偵察的工作。」

「我以為找個像我一樣的員工不容易，Finch？」灰藍色的眼眸對著Finch眨了眨眼，仍未能掩飾那一瞬間的停頓。「開玩笑的，我知道極限在哪裡。當我說要你多出去走走，指的可不是坐在重型機車後座在紐約街頭狂飆，或被迫在手術室裡用手術燈打昏一名心懷不軌的護士這一類的事情。」

「比起我自己的安全，我更擔心你的安全，John。你常常遭遇一些不必要的危險。」他正色對著前探員說道，雖然知道對方通常將這類勸告當作耳邊風，他還是希望能降低執行任務時兩敗俱傷的行為。

「這是一份充滿危險的工作。」Reese闔上手裡的書，聳了聳肩。「我只希望未來的同事不要來自FBI，你知道的，我們有點嫌隙。」

15.2

「Sameen Shaw，幼年喪父，基本上在寄養家庭長大，原本是醫學院學生，但實習第一年結束後就離開醫院，之後加入海軍陸戰隊，表現非常優秀，服役三年之後就再也沒有任何新的紀錄。」

Finch拿著最後一張列印出來的資料貼上玻璃板，那是一則新聞，以精簡的字句闡述了車禍經過，內含的訊息只有駕駛在車禍中喪生，但同車的稚齡女兒幸運僅受到輕傷，篇幅不長，就算附上車禍現場的照片也沒有佔去太多版面。

「我不得不說，這經歷看起來意外熟悉啊。」Reese的聲音有些慵懶，語速比平常更慢上幾拍。

「我也是這麼想，所以進入了一些機構的人員資料庫當中，以Ms. Shaw的特徵搜尋在那之後新進的人員。根據NSA的機密紀錄，她被分配到情報支援行動部隊(ISA)當中，代號是Indigo Five Alpha……我真的很不希望你在這裡做這件事！」Finch忍無可忍轉向前探員，對方正在他的螢幕和鍵盤旁仔細為一把狙擊槍上油，槍的零件被小心拆下擺放在一邊，他無法否認那雙修長帶著槍繭的手看起來如此優雅，就像在保養一把史特拉第瓦里。

「對方是現役情報探員，我總得做好萬全的準備。」

無辜的眼神向他投來，但Finch不為所動。

「我感覺到你微妙的惡意，Mr. Reese。」他在「惡意」兩個字上加重了語氣，轉身將一個包裹放在前探員面前。「另外，我訂購了新的防彈衣，希望你能確實穿上。」

「提早送到的聖誕禮物，Finch？」Reese用一塊布將手上的槍油擦乾淨，掏出摺疊刀拆開包裹。

「對於聖誕禮物的定義，我想理應和槍砲彈械等物無關。」Finch指著玻璃板上的照片，那是一個不甚起眼的年輕男子面孔，與臉部特徵具有強烈個人辨識度的Shaw相比，即使擦身而過也很難留下任何印象。「Ms. Shaw的搭檔，我們的另一個號碼，Mr. Cole曾針對『探索者』給予的號碼提出質疑，並上繳報告要求內部調查。我查到他們被重新分配任務，今天晚上會搭乘從德國出發的航班回到JFK。」

「Beta版的Henry Peck。國安局的人如果要除掉他們，肯定會把現場弄得像任務失敗，而且就在這一兩天。關於他們的任務，你有查到什麼嗎？」前探員已經將狙擊槍重新拼回去，瞄準器後的眼神銳利。

「James Mercer，從過軍，犯過一些普通的刑事犯罪，從過往的經歷看來並沒有值得國安局注意的地方，直到最近他的帳戶資金有些奇怪的流動。看似來自國外的恐怖組織，但細查後會發現是國內的帳號。」

「ISA就是清道夫，你總要給目標貼上垃圾的標籤才能把它運走，那些資金是國安局搞的鬼。」

Reese隱藏在陰影之下，對街就是Mercer的住處，他對著攝影鏡頭眨眼，知道Finch已經駭進這個街區的所有監視器的線路，正在看著他，並且會在事情結束後早國安局一步將影像全部清理掉。

「Finch，我到了。」他打開耳機的開關，熟悉的呼吸聲守護在線路的另一端。

「我能看見你。」Finch的聲音頓了一頓，「你確定不需要我在現場？如果直接連接該街區的線路，我對那個地區的控制會更能發揮，而不是只能清除監視器影像。」

「太過危險，你不要過來。我不知道他們會派出幾個小隊，未知的變項太多，我不一定有餘力保護你。Mercer剛離開，預計再過幾分鐘我們的號碼就會行動，我感覺有人在監視這個區域，但還沒有看到ISA的人。」他藉著瞄準器在街道上來回搜尋，就在短短的幾秒內，有兩個黑影快速閃進門內，同時，陰影開始聚集。「他們進去了。這是個圈套，至少有三個小隊等在門外。」

「請一定要小心，Mr. Reese。」

Mercer屋內是監視器的死角，他只能看見大門的台階下數個ISA探員抱著膝蓋在地上起不了身，依照真正進入屋內的人數，Reese遇到的危害理應大幅度降低。耳機線路的另一端傳來激烈的槍戰聲，近距離的槍響震痛Finch的耳膜，伴隨著小型爆炸的聲響，他聽見前探員吃痛的悶哼，以及劇烈的喘氣聲。

「Mr. Reese！你還好嗎？John？」他幾乎是從電腦椅上彈起，急迫的語氣再也顧不上平常的從容。

「我沒事，Finch。」前探員喘了幾口氣，又連開數槍。「屋裡大部分的人都被Shaw自己撂倒，但她跳窗逃出去了，我來不及攔下她。」

Finch慢慢坐下，猛然站起讓他的傷腿開始抽痛，他緊握住椅子的扶手，用力至指節泛白，高懸的驚懼仍未消退。小熊在一旁坐得挺直，溫暖堅毅的咖啡色眼睛盯著他不放，彷彿宣告無論什麼情境都會堅持守護。他聽見Reese的腳步聲，螢幕上的畫面顯示前探員已經走出Mercer家的大門之外，正半跪在地上檢視遺留的痕跡。

「地上有血，我想她至少被擊中一槍或兩槍。我沒有辦法追蹤她。」

15.3

「如果是你，現在會在哪裡？」Finch看著Reese在窗前的木製沙發上落座，即使看來沒有大礙，他仍敏銳地注意到前探員盡可能避開會扯痛胸腹處的動作，那裡有一大片剛包紮好的紅腫和瘀青。如果不是新添購的防彈衣屬於硬質、可抵擋步槍的類型，被衝鋒槍近距離射擊的結果不會只有如此。

「找個毒販，一來我需要海洛因或其他的類鴉片毒品來止痛，二來當地毒販通常和貪腐的警察保持良好關係，製毒的場所也通常遠離人群聚集之處，可以保障短時間內不會被找到。」前探員偏著頭，右手輕輕覆蓋在胸口上，左手則揉著小熊毛茸茸的耳朵。「再說，誰會注意毒販不見了呢？」

「我會請兩位警探幫忙注意是否有牽涉到毒販的街頭紛爭。」Finch分別撥電話給兩位警探，低聲交代了需要協助的事項。

Finch站起來走向某個書櫃，抽屜裡擺了琳瑯滿目的藥瓶，他抽出幾瓶仔細端詳，最後選擇了其中一瓶，將藥瓶和水放到前探員身邊的茶几上。

「Finch，這是鴉片類的止痛藥。」Reese看過藥瓶上的標籤後皺起眉。

「我知道。」

「這個意思是我會變得嗜睡。」

「我有意識到這點。」

「對現在的狀況來說不適合。」

「現在你連呼吸都會痛。」Finch的語氣不容拒絕，他把水杯塞進前探員手裡。「我猜想Ms. Shaw會企圖弄清楚Mr. Cole質疑的號碼內容，而不管是療傷或連繫Mr. Cole曾找過的相關人士都需要時間，這代表你有時間可以休息。」

Reese從止痛藥帶來的睡眠中醒過來，小熊正親暱地在舔舐他的手心，他的腦子還有點混沌，規律的鍵盤敲擊聲帶回他的神智，Finch仍維持他昏睡過去之前的姿勢待在電腦前。他將蓋在身上的大衣放置一旁，走到小圓桌邊，感覺到經過幾個小時的睡眠，他的疼痛確實有所改善。

「Finch。」

「你醒了。感覺怎麼樣？」Finch看了一眼螢幕上顯示的時間，抬起頭，以脖子裡鋼釘能容許的最大仰角望著他。「看來我們錯過了早餐時段，不過還來得及去吃午餐。」

「好多了。調查有進展嗎？」他靠在小圓桌上，看著螢幕裡錯綜複雜的關係圖，注意到身邊的人看起來疲憊，眼裡都是血絲。「你也該去休息幾個小時。」

「國安局的人追蹤到Ms. Shaw聯絡了一名中情局的文書專員，叫Veronica，她們約在斯福克飯店見面，1458房，就在今天下午五點。」Finch的十指仍在鍵盤上飛舞，隨著一行又一行的代碼跳出斯福克飯店的房間配置、建築藍圖和電力配置。「另外，我需要和Ms. Shaw談談。」

「太危險了，Harold。她第一次見面就對我開槍，在確保無害之前我不能讓你見她。」Reese沉下聲表達他的不贊同，一個ISA的探員不可能真正無害，他們都一樣，或許會收起爪牙、蜷曲在睡窩裡，但你無法讓一頭獅子變成家貓，當你選擇踏入那條道路上，就會成為一個不同的人。

「如果未來這位Ms. Shaw會成為我們的一員，不論如何我都需要與她正式見一次面，讓她了解我們所提供給她的選擇。況且，她和其他的號碼不一樣，NSA永遠不會停止對她的追殺，這點你比我更清楚。」Finch扯起一個不對稱的小微笑，卻在真正笑開之前克制下來。「有你在旁邊，我想她至少不會掐著我的氣管，把我推到牆上去。」

「她會來的。」Reese看著這張固執的臉孔，知道自己輸了一個回合，「至少為了好奇，也因為她沒有其他地方可以去。」

15.4

清晨的市立墓園裡還有飄不散的霧氣，天色將亮未亮，四處都瀰漫著一種淺藍色的色調，草地像是一張綠色的絨毯，從腳下延伸至彼方，隨著光線有著不同深淺的色調，空氣十分冰冷，Finch凍紅的鼻尖還聞到泥土、青草和露水的味道。前政府單位的女探員開著救護車揚長而去，只留下從排氣管裡噴出的廢氣燻了他們一身。

「Finch，你的招募策略看起來不太成功啊。」Reese帶著笑意的聲音從身側傳來。

「你想她會幫我們叫計程車嗎？」他微微側身看向前探員，發現對方的鼻尖和耳廓也凍得通紅，但笑意在臉上閃閃發亮。

「散步回去也不錯。」

「我幾乎感覺不到我的臉了。」他咕噥了一聲，仍牽著小熊跟上前探員刻意放慢的腳步。

「有概念那個硬碟裡是什麼了嗎？」

「不能說有，唯一破解的部分是造成影響的時間。」

「沒想到也有你破解不了的加密。」前探員的語氣裡有明顯的揶揄。

「我並不萬能，Mr. Reese。」Finch不由自主握緊了小熊的牽繩，感覺自己的指尖涼得驚人。「話說回來，小熊需要去打預防針了。」

「但小熊不喜歡牠現在的獸醫，牠上次還咬了那傢伙的屁股。」Reese彎下身來揉了馬里努犬的頭，小熊像是贊同般汪了一聲。

「我想那是因為Mr. Lohan在褲子口袋裡藏了一包毒品，小熊只是在善盡牠的職責。不過你說的沒錯，在Detective Fusco通知緝毒組前往獸醫院後，我們的確不太適合再去同一間獸醫院。」

墓園裡的霧已經漸漸散去，冬日裡少見的陽光將一切鍍上金色邊框，理當充滿死亡氣息的地方卻無比美麗。他們以幽靈之姿走過他人的生死，輕盈地像是不會留下半個腳印，也沉重地像是將要落下的積雨雲，只有當下無比真實。

「你想過自己以後的墓誌銘上面會寫什麼嗎，Finch？超級人工智慧之父？擁有半個曼哈頓的隱形富豪？布魯斯韋恩─有錢的那一半？」Reese將手插進大衣口袋，抬頭望著從樹葉間隙照射下來的光斑，細碎而虛幻。

「我相信你想說的是『史上最多疑且掌控慾極強的老闆』，Mr. Reese？或者我應該要用『戰爭即和平 自由即奴役 無知即力量』，畢竟我親手創造了一個《1984》式的時代？機器無所不在。」Finch停下腳步，心跳聲讓他耳鳴，他的視線落在前探員胸口的扣子上，牽繩從左手換到右手，小熊不明就裡跟著停下腳步，圓滾滾的眼珠在兩位主人之間來回轉動。

「不，Harold。」前探員的聲音低沉，溫柔地像是撢去珍視之物上的灰塵，「比起喬治歐威爾，我想阿多尼斯更適合你，『我向遠方走去 / 遠方依舊為遠方 / 於是，我不會抵達 / 然而我能照亮』」

「有鑑於機器現在的狀況不明，我不確定還能照亮誰。」他望向Reese線條銳利的面孔，卻在上面找到最柔軟的神情，纖長睫毛下的灰藍色眼眸澄澈地容不下虛偽。「那麼你想過自己的墓誌銘嗎，John？」

「我曾經以為會死在戰場上，那時能帶回來的也只有軍牌。不過最近倒是有些想法，我想，如果我死了，至少你能為我立塊墓碑。」前探員頓了一下，然後笑了起來，眼角細細的紋路柔化了整張臉的線條。「『我不知道誰生誰死，誰歇息誰清醒 / 但我知道是你的心，將黎明的 / 恩典，分發到我的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