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t Land

原作：Person of interest

CP：John Reese/Harold Finch

等級：NC-17

17.1

幾乎是Finch一關上車門，Root就將油門踩到底，將追來的人甩在後方，由於慣性，他的背緊緊貼在椅背上，街景在窗外飛逝而過，剛才向Reese回望的一眼用盡他所有力氣，他決然坐上車，前探員離開圖書館前的話語卻仍然停留在他的耳邊，並刺痛他：除了我的電話之外，誰的電話都不要接，我不會再讓Root把你搶走。只是這次他並非被迫與這個曾經綁架過他的女人一起行動，而是他選擇了將他的雇員拋在身後。

雖然Reese曾明確表示，如果沒有他的參與，拯救號碼的任務他不會再繼續下去，但現在前探員已經不是一個人，有調解人、有兩位警探、有前任ISA探員，還有小熊，即使沒有他也能夠運作地很好。

「Harold，看來你總算明白John在這件事上完全幫不了忙，所以才會選擇我對嗎？」Root抽空對他甜甜一笑，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Finch厭惡地別開臉，只是看著窗外的行人和疾駛而過的車輛，德西瑪用了他的代碼，但他始終無法解開硬碟裡最後一部分的檔案，他不知道他們是否改寫了他的代碼，他也不知道機器的現況到底如何？他給了機器更改設定的權限，號碼異常卻不是他所預期；他必須親自確認，三年前他埋下的種子，究竟造成了什麼結果？這趟路途的危險難以預料，有可能會面臨政府探員的追緝、必須深入重兵鎮守的政府設施，甚至被德西瑪的傭兵半路埋伏，即使他們已經是無名無姓的幽靈，也可能在日光下再次死去。

他一個人絕對不可能完成這些事，憑著他的駭客技術擋不了子彈、解決不了把守在設施之外的武力，如果這個自稱Root、叫做Samentha Groves的女人一心信奉人工智慧，那麼想必她也心甘情願為了「上帝」殉道，這是她的自由意志，他們只是利益一致的同路人。

直升機起飛，那位可憐的生意人正襟危坐窩在自己的位子上，連斜眼都不敢望向他們，理由相當清楚，因為Root正拿著槍指著那個可憐人。Finch拿下眼鏡擦拭，這副眼鏡雖然度數相同，但是鏡框和鏡片都重上許多，壓得鼻樑很痛，他想起他那副輕巧、貼合臉型的眼鏡。Reese趁他們第一次去喝酒、他留宿巴克斯特街公寓的那晚裝上追蹤器，他在回到圖書館後敏銳地察覺到眼鏡有些不對勁，拿下仔細看後發現了膠框曾被切開，又被小心翼翼地黏合，沒戴眼鏡的人大概很難想像眼鏡上細微的不平衡都能讓配戴者感覺不適，即使Reese的手工精巧，幾乎看不出痕跡，也無法讓他忽略鼻樑上的歪斜。

他猶豫了兩天，剛好那兩天的號碼耗盡他們所有的力氣，靠著外賣和留在圖書館的替換衣物勉強滿足生活需求，然而他們錯估對方追殺號碼的決心，單槍匹馬解決一隊傭兵後，Reese帶著一身傷回到圖書館，疲累並疼痛，所幸沒有生命危險，Finch一邊懊惱太晚派出兩位警探前去支援，一邊縫著前探員右臂上的刀傷。他想起自己從十幾歲以來的逃亡生活，那種驚懼與惶恐在Nathan死後又出現了新一波的高峰，他到處躲藏，換過一個又一個名字、一處又一處地址，他可以是城市中八百萬人口的任何一個人，這些身分都不存在真正的意義；他又想起當他跌落在火車站冰冷的地板，有一雙溫暖的手將他扶起，這甚至不是他所預期，卻讓那幾天懸吊在半空中的腳步紮實地踩上地板。

此後，直到那副眼鏡被踩碎在市立圖書館外為止，他再也沒有讓它離開身邊。

17.2

他們牽著小熊在公園裡一圈一圈地散步，前軍犬因為久違的散步而顯得十分開心，蓬鬆的尾巴在搖晃，厚實的腳掌也比平常來得輕快。Finch將小熊的牽繩從右手換到左手，前探員的大衣隨著擺動反覆擦過他的袖口，低啞的聲音述說著機器使他在書櫃後找到保險箱，進而藉由地圖推論到設施的位置，出發前他們在Thornhill公司裡遇見德西瑪的首腦，那個人似乎無所不知。

「他告訴我，導致我鄂爾多斯之旅的人，叫做Harold Finch。」Reese頓了一下，語氣輕柔。「如果有人知道你的名字，是否代表這個身分不再安全？」

Finch停下腳步，在這寒冷的天氣裡滿手冷汗，他不確定自己究竟是因為可能失去夥伴而感到焦慮，或是單純地因為這個訊息不是由自己告訴對方而惱怒，無論何者，都讓他心跳加快、呼吸急促。前探員轉頭望著他，灰藍色的眼眸只是靜靜等待。

「Mr. Reese，我想我欠你一個解釋和道歉。三年前，我為了放機器自由而洩漏代碼的時候，完全不知道其途徑，也不知道可能產生的後果。」Finch覺得自己正在接受一場審判，他看見現在的自己站在原告席，而三年前的自己就站在被告席，機器的每行代碼都是一句無可辯解的證詞，「我從未想傷害任何人，但我明白可能會有人因此受傷。我一直在擔心我所引發的，可能改變了你的人生。」

「一直以來，我就像被海浪推著走，沒有費心去尋找方向，只是乘著浪頭，看它會把我推到哪個方向，加入軍隊、離開軍隊、加入中情局、離開中情局……」Reese的語句飄在空氣中，像是在講述遙遠而發生在陌生國度的故事。「我只是隨波逐流，和Jessica分手卻是我自己下的決定。我人生的改變，在於七年前在機場航廈保持沉默，而你於此毫無關係。」

Finch說不出話，他找不出任何話語能表達如釋重負的情緒，他鼓起極大的勇氣請求原諒，並準備面對憤怒、不諒解甚至是責難，前探員或許不會將他出賣給政府單位，也不會攻擊手無寸鐵的人，卻可能會一走了之，永遠不再回來，他將會再度一個人走回黑暗無望、只能看著號碼一個一個消逝的道路上。他建立了史上最複雜的人工智慧系統來預測人心，但Reese始終在他的預測之外。

於是Finch開始講起他和Nathan的故事，恐怖攻擊後兩個極力累積財富的人抱著想要改變世界的夢開始建立一個保護國家的系統，IFT裁撤了大部分的員工和部門，所有資源都用來開發機器的雛型，後來機器成功完成，移交給政府，Nathan留了後門讓無關號碼能夠被拯救，他發現後關閉後門，而他的摯友決定將真相公諸大眾，爆炸發生，他了解將機器交給了錯的人，必須修正錯誤。這個故事有些部分他曾對Reese說過，隱匿了某些細節；有些部分Reese已經透過不屈不撓的努力得知了部分真相，只是缺乏全面性的解釋，這些缺失的拼圖都由他自己補完。

「你失去了朋友，你只是做了你該做的。」前探員下了一個結論，他們繼續完成小熊的散步路線，灰藍色的眼眸透露著淡淡笑意。「既然我們不再拯救號碼，我再拿你那麼多薪水就不適當了。不過我相信Mr. Partridge或是Mr. Crane肯定需要保鑣，或是Harold Crow的偵探事務所在招募新員工嗎？我很擅長跟蹤別人的喔。」

「關於擅長跟蹤的這個部分，我倒是深感懷疑。」Finch對前探員挑起單邊眉毛，刻意扶了下眼鏡。「至於你的薪資，既然你把百分之九十的薪水都捐給慈善團體，我想也沒有理由不再繼續給你。」

「聽著，Finch，如果你想談談追蹤器的事……」Reese突然手足無措了起來，連講話都有些結巴。

「Mr. Reese，如果你願意幫我修好放在電腦前的那副眼鏡，我會十分感謝，鏡架似乎有點歪了。請記住，鏡框的平衡對配戴者來說很重要。」他打斷對方不慎流暢的句子，抿緊嘴唇的線條裝出一副嚴肅的神情。

不遠處的電話鈴聲突然響起，尖銳的聲音甚至讓小熊轉了轉耳朵，他們對望了一眼，Finch牽著小熊走過公園的邊線，接起電話。

17.3

解決水手引發的案件之後，他們在充滿軍隊小夥子的酒吧裡喝了一杯，Finch問起Reese從軍的理由，而前探員只是強調自己是個注重隱私的人，帶著不懷好意的笑容將一杯深水炸彈推到雇主面前，並以拯救世界做為藉口慫恿他一股作氣乾杯。出人意料的是Finch真的喝了，然後醉得一塌糊塗。

Reese將Finch帶回圖書館，他們之前在小隔間中整理出一個可以休息的地方，裡頭只增加了一張單人床和床頭櫃，旁邊依然堆放著書櫃和大量的書籍，並一路延伸到外頭的走廊，小隔間與走廊相隔著拱型的門，但沒有門板。他只開了房間裡的小壁燈，燈光從翡翠色的燈罩中透出，足夠做為夜間照明卻不會刺痛被酒精模糊的雙眼。

他把兩個人的外套都掛在外面的衣帽架上，拍鬆枕頭，扶著Finch在小床上躺好。

「Mr. Reese，我想唱歌給你聽。」

「你喝醉了，Finch。」Reese嘆了口氣，拿起旁邊的毛毯幫Finch蓋上，並除下鞋襪和領帶，也將皮帶鬆開，盡可能讓Finch睡得舒服一點。他又從旁邊拿了幾個靠枕墊在Finch的身下，把單人小床塞得滿滿的，防止隔天醒來除了宿醉之外還得面對肌肉痠痛。

「我沒有喝醉。」Finch打了個酒嗝，發音含糊不清。「好吧，可能有一點。但我很清醒，有必要的話我可以背出pi後的兩百位數。」

Reese開始後悔慫恿Finch喝下那一杯深水炸彈，如果預料到Finch的酒品和嗑藥之後同樣糟，他絕對不會這麼做。不同種類的酒混著喝會特別容易醉，但他們過去也曾一起到酒吧去喝幾杯，誰知道一杯啤酒加威士忌會那麼容易把人放倒呢？更何況酒精只會摧毀自制力，不像搖頭丸有使人亢奮和迷幻的作用，他實在不懂Finch怎麼會如此鬧騰。

「是嗎？告訴我你到底有幾個假身分？」

「我所擁有的早就都是你的了，為什麼你想知道？」Finch不高興地瞪著他。

Reese知道Finch指的是如果發生了不可預期的狀況，那麼各個假名下的產業依然會繼續營運，並且自動轉帳到他名下的假身分戶頭當中，甚至將所有權轉讓給John Wiley、John Rooney或其他的假身分，但是這句話仍讓他的胸口抽緊，甚至差一點就誤會成更加親密的意涵。

這個想法刺痛了他。

「你清醒的時候不會這樣說話的，Harold。」Reese拿下眼鏡放在床邊的小櫃子上，低沉的嗓音比平常更溫柔，企圖哄Finch乖乖去睡。「早點休息吧，我會待在旁邊看著你。」

他走到外頭倒了杯水，想著應該讓Finch喝完水再倒下睡覺。

「John，我想唱歌。」

醉鬼依然在無理取鬧中。五分鐘前他阻止了「偷台警用直升機去看夜景」，十分鐘前他阻止了「從克萊斯勒大樓樓頂跳傘」，更別說過去一個小時內他阻止了多少瘋狂的念頭，Reese已經不想阻止Finch了，再說唱歌總比他去做任何危險的事或開始講一些明天會後悔的話來得好。

「而且我想跟你跳舞。」

Reese看著Finch掙扎著下床，光裸的腳掌直接踩在胡桃色的木地板上，跌跌撞撞地撲在自己身上，他只好把手上的水杯放下，用雙手抱著Finch的背。顯然有人對這個姿勢不滿意，Finch把右手放在他的背後，並拉著他的手放到右臂上方，左手則與他十指交扣，離開身體抬高到肩膀的高度。Finch開始自顧自地哼起歌，醉醺醺的舞步跳得雜亂無章，姑且不論讓高個子跳女步在姿勢上很難協調，Finch根本站不穩，很快就變成整個人掛在Reese身上。

Heaven, I'm in heaven

(天堂，我身處天堂之中)

And my heart beats so that I can hardly speak

(我的心跳得讓我幾乎說不出話)

And I seem to find the happiness I seek

(我想已經找到我所追尋的幸福)

When we're out together dancing cheek to cheek

(當我們貼著臉頰一起跳舞的時候)

去除了鏡片的遮掩，Finch現在的眼神顯得明亮又單純，淺藍色的眼珠像玻璃珠一樣透徹，缺乏陽光而蒼白的臉頰也因為酒精而泛著紅暈，掛著傻笑，因為身高的緣故，他的臉枕在Reese脖子與肩膀的交界處，隨著歌聲吐出的氣息就直接吹在那一小塊肌膚上。

Heaven, I'm in heaven

(天堂，我身處天堂之中)

And the cares that hung around me through the week

(那圍繞在我身邊一整周的煩惱)

Seem to vanish like a gambler's lucky streak

(就像賭徒的幸運連勝一樣消失無蹤)

When we're out together dancing cheek to cheek

(當我們貼著臉頰一起跳舞的時候)

他們就這樣抱著跳起亂七八糟的舞步，Finch樂此不疲地反覆唱著〈Cheek to Cheek〉，Reese感覺懷裡的人正因為酒精而發熱，薄汗從皮膚裡泌出，紙張、啤酒、威士忌和煎茶的味道混著環繞在他的鼻腔當中，他只喝了一杯兩指高的不加冰威士忌，此刻卻覺得暈眩了起來，心跳慢慢加快，他忍著親吻Finch的衝動，閉上眼睛將懷中的人抱得更緊。

第二天當Finch在小隔間的床上醒來時，除了長年陪伴他的舊傷的疼痛之外，還附帶了頭痛，幸好只是輕微的頭痛，不致於讓他想抓起一把止痛藥吞下去。他花了十分鐘的時間盯著大理石天花板，讓自己在乳白色的色調當中放空，慢慢找回大腦的功能。

小隔間沒有窗戶，無法藉由光線來得知大概的時間，他慢慢坐起身，戴上眼鏡，發現他的手錶也放在床頭櫃上，錶面正顯示時間是七點半。恢復運作的大腦終於想起前一天晚上的事發經過，雖然他實在不記得最後Reese是怎麼把他丟回床上，但他光著腳、抱著前探員一邊跳舞一邊唱〈Cheek to Cheek〉的印象倒是無比清晰地留在腦海當中。

Finch並不想承認，但酒精不是興奮劑，它是一種中樞神經抑制劑，只會麻痺前額葉的功能、消滅個人的自制力，所有在喝醉之下的舉動都是失控的結果，技術上來說，他只是毫無克制能力地做了他想做的事。他抖著手打好領帶，藉著將背心上的鈕扣一顆顆扣上平復呼吸的速度，臉頰上的熱氣卻怎麼也趕不走。他又穿好整齊疊好在床底下的鞋襪才走出小隔間。

他走到他們的辦公區域，Reese已經端著一杯咖啡坐在電腦椅上，修長的雙腿就擺在螢幕旁邊，手裡拿著海蓮．漢芙的《查令十字路84號》，他甚至沒把頭從書頁裡抬起來。

「早安，Finch。」

「早安，Mr. Reese。」Finch走近圓桌，發現有另一杯熱騰騰的煎綠茶和煙燻鮭魚三明治就擺在鍵盤邊。他端著茶和三明治走到窗邊的沙發上坐下，試探性地開口。「希望我昨天沒有帶給你太多的麻煩。」

「是有點麻煩。」Reese的臉從書後探了出來，灰藍色的眼眸裡啣著笑意，嘴角則出現了小小的細紋。「我得讓你喝掉一大杯水，如果Leila的奶瓶還在的話會更方便點。」

咬下三明治的時候Finch想著，Reese不知道自己幾乎記得昨晚所有的舉動，他在用John Reese的方式讓Harold Finch不會尷尬到想找本大英百科全書鑽進去，然後把自己壓成又乾又扁的書籤，拒絕從書裡出來。這代表他們不需要談論昨晚的事，但這個念頭卻讓Finch莫名感到失落，基於一個他的大腦也沒弄懂的理由，他不想讓昨晚就像搖頭丸事件一樣成為一個被塵封的檔案。

「John，你是個很好的舞伴。」

出乎意料之外的，Finch看著Reese露出書頁的耳尖染上色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