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作:Person of interest

CP:John Reese/Harold Finch

等級:NC-17

 

 

19.1

Joss Carter是一個比他想像中更為強悍、隱忍和行動派的女性,同時,也比他想像中更加無法從Beecher的死中解脫。當Finch在螢幕上看見那位女性單槍匹馬拿著榴彈發射器幹掉了一票HR的嘍囉後,他是這麼想的。他們監控Carter的電腦、手機甚至搭檔,卻沒有一個人發現她暗中調查了那麼多內幕,也沒有人發現比起被降職的憤怒,她堅強的外表下有一顆被復仇所驅使、不惜違法的心。當然相較於榮獲紐約警局、聯邦調查局和黑道聯合追捕的西裝男,Detective Carter所犯的法根本不值一提,但是當一個堅信「法律能帶來正義」的優秀警探決意踏過自己道德上無法接受的那條線時,他們不能估計她的人生會有多大程度的脫軌。當他們發現,Carter仍想著用合法的方式扳倒Alonzo Quinn,並且允許他們的幫助,而非獨自一人孤身涉險,欣慰之情實在不亞於看到戰友插滿管線躺在病床上、卻仍有一線生機。

他們順利逮捕了Quinn,卻也激起了HR全城通緝的行動,曾經在John Reese 生命中佔有一席之地的化名一個個從冰冷的線路另一頭傳來,Finch在被密封的檔案裡看過這些名字,看過在不同證件照上一張張造型各異、眼神同樣漠然的照片,沒有想過有一天會將它們貼在那片充滿裂痕的玻璃板上。

Mr. Reese,」他按下通話鍵的手在顫抖,即使這個男人幾乎無所不能,又怎麼能從天羅地網中逃走?「HR正在全城通緝你和Detective Carter,或許你們應該讓聯邦調查局派遣探員到安全地點去接你們。」

「不,Finch,即使是聯邦調查局也可能有Quinn的眼線,我們不能確保來的探員是正直、未受到賄賂的人,只有將他直接送到聯邦大廈,才能保證他會被確實羈押。」前探員的聲音一如以往冷靜,甚至還帶著點安撫的意味。

「出地鐵站不遠就有一間安全屋,HR或幫派份子都不敢在光天化日下有太大的動作,你們在那裡待到天亮,我去接你們。」Finch叫出一長串安全屋地址列表,思索著手邊所有能用的資源,他的錢可以買下半個曼哈頓,危急時刻卻什麼都覺得不夠。「我名下有保全公司……」

「你在那裏對我們更有用,Harold,不要過來。」Reese放低了聲音,語氣柔軟。「HR不在乎附帶傷害,Alonzo Quinn多一分鐘在外遊蕩,他們就會用盡一切方法找到他。我們都不希望有無辜的人被捲進來,不是嗎?」

Reese只有一種情況下會叫他離得越遠越好,Finch抿緊了嘴唇。

 

19.2

Reese拿著僅有的武器一一排列在不鏽鋼推車上,十五發子彈、骨鋸、解剖刀還有醫療剪刀等一些工具,這就是他們僅有的,任何東西在他手中都能變成武器,近身搏擊時更能發揮難以想像的效果,但不足以讓他和Carter安全地帶著Quinn走到聯邦大樓。

「在準備跑路工具嗎?」

Carter的聲音從後面傳來,他抬起眉毛,勾起嘴角的弧度,企圖沖散低迷的氣氛。

「運用得當,這些東西也能造成傷害。」

Carter扯了扯嘴角,顯然一點都不相信那些小東西能帶來什麼幫助。

「真主黨。」他拉開領口,展現那個就在鎖骨右下方的泛白傷疤,「再往左兩吋就會穿透我的腋動脈。」

「費盧杰。」Carter不甘示弱地拉起衣服,右腹部上有個星狀的舊傷,在戰場上生存的人誰沒有一點傷痕,她說起差點致她於死地的地雷,「當你的時候到了,就到了。」

Reese看著Carter的表情,他認得那個眼神,他在戰場上看過太多次,當人們覺得未來不過就是一條通往死亡的道路,即使仍有微弱的火焰在燃燒,也終究會熄滅。Carter不能死,她還有孩子,她是這個世界上不能缺少的好人,在艱難的亂世中她總是朝著正確的方向行走,充滿勇氣,像這樣的好人值得更好的結局,而非與腐敗警察或幫派份子大戰,在停屍間流乾最後一滴血。

他不想失去一個朋友,這個社會不能失去一個正直的警察。

Reese知道他需要說謊,一個讓Carter覺得自己的生命充滿意義、值得繼續活下去的謊,最好的謊言總是帶著真實。

「有段時間我想結束一切,我曾經失去某個人,迷失自己。」他從褲袋中拿出一顆子彈,子彈在他的手指間轉動,最後握在手掌心中,他將眼神轉開,看起來正在克制湧出的悲傷,Carter曾是審訊官,他必須更努力才能讓她相信。

「發生什麼事?什麼阻止了你?」

「我在地鐵上跟混混打架,被警察扣留了。」Reese接觸她的眼神,露出一個淡淡的笑意,他的手掌貼上Carter的臉頰,彷彿在撫摸珍貴的寶物。「把我帶去見妳。」

Carter望向他的眼眶當中有淚水,她的手握住他的手腕,帶著顫抖。

「妳改變了我的想法,Joss。」他吻上她。「妳改變了我。」

我不認為你需要心理治療師、互助團體或藥物。

你需要一個目標,更準確地來說,你需要一個工作。

Reese閉上眼睛,在那個冷冽的布魯克林大橋之下,他彷彿還能感覺到迎面吹來的寒風中帶著水的味道,Finch的聲音依然在他耳邊。有人改變了他的人生,讓他不至於成為某具在岸邊被打撈起的無名屍,那個人像是錨,將他從無邊無盡的黑暗當中拉了回來,不再飄盪。

 

Mr. Reese,我有些令人擔憂的消息。我一直在監聽警方的頻道,有人報告停屍間有可疑的活動,我建議你們從西南方的緊急出口離開。」

僵硬又理智的聲音從耳機裡傳來,一股暖流滑過他的胸口,Finch依然陪伴在他身邊,他不是一個人。Reese透過窗戶發現外頭已經停了數台警車,從車上走下來的人看來帶了不少槍械,對方來勢洶洶,顯示了將他們擊斃在停屍間的決心。

「看來我們一時半刻走不掉,我們被包圍了。接下來他們會封鎖這棟樓,隔離所有可能的目擊者。」

HR準備進來大開殺戒了,來吧。」Carter從後腰抽出手槍,微揚的下巴和眼中的堅毅,那是軍人的表情,士兵還沒有放棄她的戰場。

謊言就像漣漪,只要在中心投進一顆小小的石頭,湖水就會拍打著岸。

 

Finch握緊方向盤,將油門踩到底,他想起上一次他也是這樣趕往停車場,那時Reese被兩個中情局的探員追捕,腹部和右大腿各中了一槍,但他趕上了,所以前探員活了下來,他只希望這次也能趕上。Groves的話卻在他的腦海裡揮之不去,就像是最頑強的病毒,深植在他的意識當中。事實是,他不接受讓那些話有任何成真的可能。

你能讓你的朋友出事嗎?

事到如今,要放棄你的心血一定很難。

節哀順變,Harold

他又闖了兩個紅燈,從對向車道超車,躲開迎面而來的撞擊。

不,他不能讓John出事。是他把前探員拉進這個戰場,他利用那個人埋藏在黑暗裡的光明,為他自己在失去月光的夜裡點上一盞燈,他眼睜睜看著那個人一次次受傷,只因為遵守和他的約定。

老實說,Finch,如果Reese沒有老是在任務中避免殺人,他受的傷會少很多。對我們這種人來說,殺人比不殺人更容易,或許他不喜歡,但他很擅長。

他曾經義正嚴詞反駁Shaw的說法,如今這些話卻浮現在他的腦海當中。

Finch握在方向盤上的指節泛白,看了放在副駕駛座的電擊棒一眼,或許他應該要學著用槍,他曾經要求Reese教他用槍,這樣至少當對方單槍匹馬去面對黑幫的時候他還可以幫點忙,製造聲響讓敵方分心,但Reese只是輕輕覆上他拿著槍的手,溫柔地對他說不用擔心。

他不在乎自己是否能活著回去,他只希望還來得及。

John,活下來。

 

19.3

沒有時間了。

他關閉了整棟大樓的電力,唯一的光源只剩下走廊上微弱的緊急照明燈,設定了天花板上的炸彈,潛伏在陰影中等待時機。是的,站在陰影當中,他本來就是行走在黑暗中的人,從來沒有離開過。

Reese揹起裝滿信號彈的黑色行李袋,袋子的重量抽痛他的傷口,血跡斑斑的襯衫再次染上新的顏色,乾涸的血跡近乎黑夜。

冷汗浸濕了他背後的衣服。

沒有時間了。他知道自己就快要死去。

Reese在黑暗中行動,敏捷如豹,一一撂倒走廊上的法警。夜色是他的掩護,在陰影裡感知每一聲槍響,他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像是一頭暴躁的野獸,低吼著要求更多的殺戮。黑夜是他的戰場,甜腥的鐵鏽味是標記,他本能地閃躲和攻擊,他能感覺自己陷入泥濘的沼澤當中,正在下沉。

胸腹的槍傷有種火辣辣的疼痛,體溫高得異常,Reese幾乎可以感覺到傷口正在感染和擴散,帶著毒素的血液深入他的內臟。疼痛很好,讓他保持清醒,他以痛楚為糧食活在這個當下,他的雙手早就沾滿鮮血,如今連朋友的鮮血都沾在上面,既然如此,他何必掙扎殺與不殺的抉擇?

「我不會威脅要殺了你,我會殺了你,無論你說或不說,沒有差別。」Reese拆下手錶丟在Quinn面前,看著那人仍大談毫無悔意的忠誠理論,他只覺得仇恨就像冷凍庫裡的伏特加,黏稠且冰冷,在他的血管裡匍匐前進。「我給你三分鐘。我殺過很多人,從來不感到困擾,但我不喜歡讓他們太痛苦,花費幾年才練出快速無痛的方式。但如果你不告訴我Simmons的逃跑計劃,我會讓你人生最後的三分鐘,永無止盡。」

他的眼神瘋狂卻冷靜,憤怒卻寒冷。Quinn覺得眼前這個男人的眼神就像六十釐米玻璃後靛藍色的深海,靜靜地橫亙在他面前,海水會吞噬一切,包括自己。Quinn並不懷疑那個男人話語中的真實。

「時間到了。」Reese拿起手槍轉身面對Quinn,他的世界此刻寂靜且冷得就像紐約二月的空氣,黑暗成長茁壯,將他包裹成繭。

Mr. Reese。」

Finch的聲音隨著門鎖滑動的聲響出現在黑暗的房間當中,他帶著一種平靜低緩的語調。Reese沒有轉頭,但他知道Finch的聲音裡有著悲傷且溫柔的情緒,同步的悲傷正在蠶食他的繭,他持槍的手依然平穩,內心卻已經顫抖了起來。他並不想讓Finch看到這一切,他的汙濁和晦暗。

「你知道Joss犧牲了什麼來以她的方式扳倒這個男人,法律的方式。」

「一切。」這個人曾給他一雙溫暖的手,當他徘徊在這個城市角落,當他只剩下虛無破損的人生,當他被過去的幽魂緊纏不放,當他的生命就懸掛在一根細細的鋼索上,Finch拯救了他,帶他走出黑暗。

「是的。所以如果你殺了Mr. Quinn,別以為是以她的名義,她不想這樣。」殘酷而現實的話語伴隨Finch的聲音飄散在這個房間裡,平滑地就像Finch胸前的方巾。

「我們應該一開始就殺了他,為什麼沒有?Finch?」Reese像斷線的木偶一樣倒下,這個靠著復仇撐起的軀殼終於沉重得他無力負擔,悲愴的浪潮幾乎將他淹沒。Carter不只是朋友,她是這個世界不可或缺的人,她是正直而燦亮的星芒,是他曾經嚮往想要成為的那種人。

他能感覺Finch在背後支撐著他頹倒的軀體,那雙帶著涼意的雙手環在他肩上微微顫抖著。他是如此渴望得到一個擁抱,現在卻再也不確定自己有資格得到它。

「那不是我們的目標,我們拯救生命,你拯救生命。」

「並非所有人的生命。」他們救了那麼多人,卻連自己的朋友都拯救不了,是否他們只是在推遲必然,當命運的巨輪反噬,每個人終究需要面對應有的結局,那麼拯救號碼這件事又有什麼意義?

「你快不行了,John。讓我們幫你。」Finch的聲音低低地傳進他的耳裡。

「不。」殺死QuinnSimmons、為Carter報仇是現在唯一有意義的事,他可以阻止這兩個敗類傷害更多的人,他曾經試著用其他方法來阻止罪惡,試著不要以殺止殺,事實卻是罪惡依然竄行,黑暗中蟄伏的人安然無損,站在光明之下的人卻已經不在。

這就是他該做的事,一些好人做不到的事,像Finch這樣的好人做不到的事。

ReeseQuinn扣下扳機,卻只有撞針敲在槍管中冰冷的喀喀聲,沒有火花,沒有子彈,沒有槍枝震動手掌微微的痛麻感,眼前的這個叱吒風雲、曾經手握黑白兩道勢力的渾球依然活著。

他無力且悲傷地望向Finch,在冀望又得不到的懷中失去意識。

 

19.4

「醫生說他會撐過去,但失血很多。我再去曼哈頓綜合醫院偷點血漿。」

Finch看著嬌小的黑色身影走遠,明明坐在有軟墊的椅子上,頸部和腿上的舊傷卻鮮明地痛了起來,像是總要盯著被紙張劃傷的傷痕好一陣子,才會後知後覺感到疼痛。

病床邊還堆著染滿鮮血的襯衫,充滿火藥和煙硝味的大衣也雜亂地扔在牆角,外帶幾條同樣沾滿鮮血的毛巾。手術後他和Shaw花了一番力氣才幫Reese換上乾淨的衣服,他一直都知道Reese受過很多傷,有些是來自絕口不談的過去,有些是他們開始拯救號碼之後受的傷,甚至是號碼造成的傷口,但是當他看到那些泛白的傷疤時,胸口卻不能自制地抽痛起來。Finch發現自己幾乎記得所有的傷痕,即使不是他幫忙包紮的也一樣,每一處傷痕都寫著一個號碼、一個名字,還有更多僥倖被防彈衣擋下的。

他撫平被子上根本不存在的皺痕,望著Reese的睡臉,蒼白但是平靜,就像過去幾天的事沒有發生過一樣,QuinnSimmons被逮捕、Carter死亡、HR垮臺,當機器跳出John Reese的號碼,他所有的期望只剩下希望這個人能活著。

 

接下來的幾天很難熬,Finch在圖書館和安全屋之間奔波,他忙於抹去Reese在任何可連接網路的電子設備上的身影,Simmons將西裝男的身影傳給所有與HR有聯繫的黑幫,即使懸賞令已經撤回,直到確定對Reese沒有任何危害他才能真正放心。照顧小熊和守在Reese的身旁花掉Finch剩下的時間,即使知道窩在病床邊的椅子上過夜對Reese的身體狀況沒有任何幫助,甚至對他自己的舊傷更糟,但他只是想這麼做。Shaw提出將小熊暫時接到她家的提議,但忠實的軍犬不想離開牠的主人。

Reese因傷口延遲治療導致感染,連續發燒了三天,直到換了另一種更強效也對身體造成更大負擔的抗生素才控制住狀況。他醒來的時候誰都不在,當Finch接到Shaw的電話,從圖書館趕回安全屋的時候,看到的是前探員躺在病床上,毫無表情,平常顯露最多情緒的雙眼就像一攤死水,拒絕別人窺探。Shaw拉高Reese的衣服,手中按著腹部的紗布上染著淡淡的紅色。

Ms. Shaw,發生什麼事了?」

「打開門就看到Reese躺在地上。發生什麼事?問他。」

Shaw用絕對稱不上溫柔的力道幫Reese重新消毒和上藥,帶著一點發洩的情緒,前探員依然一點表情也沒有,Finch看著卻覺得痛了起來。

「可以讓我來嗎?」

Shaw露出不贊同的表情,一邊咕囔著「你就繼續寵他好了」之類的話,一邊仍是將手上的紗布遞過去。號稱有反社會人格的前政府殺手帶著小熊外出了,出門前還用力甩上門,生怕別人沒注意到她的不滿,只剩兩個人的空間裡又回到一片寂靜。

消毒,上藥,包紮。

沉默像潮濕的氣味蔓延在房間當中。

「你的傷口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復原,我想躺在床上好好休息應該不是件太糟的事。」

Reese沒有任何回應,甚至沒有看著他,視線的焦點落在某個不起眼的小東西上,Finch確信那個盆栽沒有任何值得反覆注視的價值。

Elias打電話給我,他說他為Joss致上一點敬意,Simmons在醫院裡被絞殺。我猜你會想知道。」Finch嘆了口氣,洗乾淨手後在病床邊的椅子坐下,他取下眼鏡,右手揉著眉心,覺得疲憊。他想問你以後都不打算說話了還是打算不跟我說話,他想用發抖的手指蹭過眉骨、眼窩、瘦削的臉頰和下巴,他想在Reese耳邊咬牙切齒地說我也很想念Joss,他想扳過那張淡漠的臉,讓那雙帶著柔軟睫毛的灰藍色眼眸望著自己,但他終究什麼都沒做。

 

Reese還是一言不發地走了,就在某天下午。

Finch從圖書館回到安全屋,看著病床上弄皺的被單和枕頭,他第一個想法是Reese終於恢復到能站起身,這樣很好,他無法再繼續看著那個男人病懨懨地帶著蒼白的臉色躺在病床上,那個人應該要意氣風發、帶著笑意單槍匹馬掀了黑幫酒吧,而不是被困在充滿消毒水味和藥味的病房,然後他才後知後覺地發現Reese離開了,沒有留下半句話。

從那之後他就渾渾噩噩,機械式地帶小熊散步,習慣性地用餐、梳洗,對路上的公共電話鈴響充耳不聞,然後在夜色來臨的時候坐在電腦前面,反覆寫著自己也不明白的代碼直到天明。在他找到John Reese之前,無關號碼在黑暗中追趕著他,無力與愧疚感折磨著他,他並不期望能彌補破碎的世界,他只想阻止自己繼續分崩離析。這一切在Reese離開之後突然變得沒有意義,他的世界已經崩毀,做得再多又能改變什麼?

喂,Glasses,你為什麼不用你的神奇魔法找看看Wonder boy在哪裡?

Finch看著屬於Reese的那個GPS亮點在地圖上移動,離開紐約一路往西岸前進。Shaw曾說如果Reese不想被找到,那麼誰都找不到他,基於兩位前政府探員相似的過去,他對於這句話的真實性毫不懷疑。螢幕上屬於Reese的亮點還在,他是否可以期待對方依然想要被找到?他願意接受Reese的一切話語,只要對方願意對他說話,而非用沉默終結。

他將GPS的位置傳給Detective Fusco,試著不去想Reese現在大概不想見到他的這件事。

 

19.5

我知道你很痛苦,Harold,發生了這麼多事,現在John又離開了。不過,你真的不該不理她。

拯救號碼的工作因為Arthur Claypool曾為政府工作變得複雜,眼見曾經在MIT大鬧的朋友走到今天這個地步,Finch在躲避國安局和時刻警戒的過程中,比起慌亂有更多的悲傷。Nathan已經死了,Arthur距離死亡也已經不遠,曾經擁有的片刻在大腦中慢慢被消滅,他還活著,雖然瘸了一條腿、頸子裡面有鋼釘,仍活在這個世界上。Finch不可自拔地想起他的父親,當人失去一切記憶時,由過往所形成的自我是否依然存在?他還記得父親的臉,也記得NathanGrace,疼痛與愧疚讓他無法遺忘,但有一天是否連疼痛的原因都不再具有意義,只剩下碎片在無盡的時空中分散。

Arthur拿著裝有撒馬利亞人核心代碼的硬碟問他,機器是否曾經讓他微笑、讓他哭泣,問他的機器美麗嗎?

關在銀行金庫裡面讓Finch焦慮,他靠在金庫的牆上,連番奔跑讓他的舊傷泛起一陣疼痛,他問起Shaw外面的狀況來分散注意力,對於這種無力的現況感到煩躁,他無法忍住不去想如果某個無聲無息消失的人能在該有多好,是否他們就不會落入進退不得的情境中。情緒讓他口不擇言,要求Shaw去想想如果Reese在會怎麼做,Reese就是一把精巧的手術刀而Shaw是充滿破壞力的槌子,他把話說出口才了解自己有多想念。

 有人曾多次在槍口下拯救他,就像他給對方一個及時拯救無辜生命的承諾,Reese不曾讓他受到傷害。跪在銀行冰冷的地板上,時刻警戒的槍口就指在他背後時,Finch想起自己曾經擋在小女孩和殺手中間,以為這就是他最後的場景,走在搖搖欲墜的鋼索上總有一天會掉落,Reese卻及時趕到,大口喘氣,看向他的灰藍色眼眸帶著驚懼。

「聽說你需要人幫忙?」

現實與過去交錯,當那個人的聲音出現時Finch以為自己聽錯了。

Mr. Reese, I am inordinately happy to see you!

喜悅填滿了Finch的胸口,甚至流洩而出,讓他不得不哽咽,就像有一隻色彩斑斕的雀鳥在他的胸口振翅,羽毛必定是火焰的顏色,羽翼邊緣泛著金屬色的藍,每一次拍擊都在燃燒,牠不被寫進這世界上任何一本鳥類圖鑑當中,卻真實存在著。Finch突然感覺到他的心臟確實仍在跳動,心跳聲震耳欲聾,壓放之間溫暖的血液流遍全身,許多問題的解答在他的腦海中浮現,那些他總是避而不看的事實朝著他迎面而來,這一刻他只想要對方留下。

Reese總是喜歡打探他的隱私,跟蹤他回家、猜測他喜歡的顏色、詢問他常吃的菜色,但他早就將真實的自己攤開在每杯一顆糖的煎綠茶、火腿蛋鬆餅、甜膩灑滿巧克力米的甜甜圈當中,他交給Reese電腦的密碼,即使沒有號碼時耳機連線也總是開著,在下雨的時候一起去看一場老電影,甚至打開住處大門,任由那個男人在他眼皮底下擴充圖書館裡的武器庫,他允許他一腳踩進安全距離當中,然後就再也沒有退開過。

Fusco催著他們快走,Finch的眼眶卻在這一瞬間模糊,失去的痛苦沒有讓他認清自己的內心,或許是因為他早就失去太多,學會不去探討失去的意義,唯一學不來的是疼痛仍在。失而復得的喜悅卻讓他在一瞬間明白,明白他在這段關係當中的堅強和軟弱事實上都來自同樣的理由。他從相見的第一天就告訴對方自己已經注視很久了,這段時間久到他足以了解對方藏在深處的柔軟和溫暖,成為搭檔後他仍繼續注視他,看著對方的痛苦、悔恨和黑暗,看著對方從破碎的世界中站起,為他晦暗的生命裡帶來微光。

John Reese就像每天早上那一杯溫度正好的煎綠茶,使他的雙手從指尖泛起溫度,不至於在紐約的大雪天裡凍得發抖,茶葉本身就是苦澀的,入喉後卻能感覺甘甜。

 

Arthur安置在安全屋的病床上,Finch跛著走回圖書館,他的腳步有些急切,這幾天來的疲憊、睡眠不足、被追殺的恐懼在此刻都被他拋在腦後,他只想見到Reese,他內心的雀鳥依然振翅,每一次揮舞翅膀都像在默念一個名字。

Reese已經利用圖書館的簡易浴室洗了個澡,剛吹乾的頭髮看來蓬鬆而柔軟,高聳的顴骨下有個明顯的瘀傷,他沒有換上放在圖書館的備用西裝,而是換回了皮衣和牛仔褲。

Finch坐在電腦椅上,突然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想問Reese的近況,卻覺得這根本多此一舉,他們彼此都心知肚明是他讓Fusco去科羅拉多把前探員找回來。Finch無法告訴Reese他有多開心見到他回來,他也沒辦法告訴對方鼓動他胸口的那隻雀鳥。

ReeseCarter被困在停屍間的那個晚上,他透過耳機聽見ReeseCarter的對話,聽見那個總是和人保持距離的男人拉開領口,告訴Carter身上傷痕的由來;他聽見那個男人說Carter改變了他,他甚至聽見那個吻。Finch在軍隊和中情局的報告裡面讀過那些致命的傷害,藉由醫療紀錄了解它的嚴重性,甚至在多次包紮時親眼看過那些傷痕,但Reese從來沒有親口告訴他,就像他也不曾主動談起頸後和腿上醜陋的手術疤痕,他們不曾分享這種親密的時刻。

「歡迎回家。」最後他只能避重就輕擠出這句話,Finch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甚至不敢轉過去看,他差點被喜悅沖昏了頭,忘記他不能要求對方給得更多。

「我不會留下。」

低沉的聲音傳進Finch的耳朵,他驚愕地轉向Reese,失去了組織語言的能力,他甚至無法思考。男人皺著眉頭,憂傷的灰藍色眼眸望著他,但是講出的每個句子都像在抽乾他身邊已經稀薄的空氣,讓他的大腦帶來一陣刺痛。

「我只是回來保護你。你是這個世界不可或缺的人。但我卻因為你的機器失去了一個朋友,我們盲目地信任他,他卻好像根本不在乎誰重要誰不重要。」Reese的視線緩緩地掃過Finch,像是在確認他毫髮無傷。「我是回來說再見的,Finch。」

John,你不能走。」Finch覺得刺痛開始蔓延到全身,他懇求著,說不出更多話語。

「我不能待在這裡。」

Finch不知道該怎麼留住眼前這個去意堅決的人,他親眼看著那個內心柔軟但總是無比堅強的男人抱著Carter逐漸冰冷的屍體落淚,看著那個男人沾滿鮮血執意為她報仇。他不知道自己該用什麼身分勸那個男人留下來,是他自己曾經給了一個承諾,告訴對方隨時都可以離開;他並不奢求能和對方擁有更親密的關係,但也沒有預料到他們的夥伴關係會就此終結。

他愣著看著Reese向外走去,皮靴的鞋跟在圖書館的走廊上敲出聲響,Reese甚至沒有轉頭,毫不留戀,Finch追上去的時候卻再也看不見那個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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