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作:Person of interest

CP:John Reese/Harold Finch

等級:NC-17

 

20.1

他們後來沒有去看畫展,只是在羅馬猶如迷宮一樣的街道中緩慢行走,石板路在腳下凹凸不平,任何圍牆上探出頭的花枝都能讓他們駐足。時不時擦過彼此的肩膀和手肘,時間被拉長,他們甚至走進一間教堂,只為了傳出的歌聲和透過彩繪玻璃投照在地面上的光線。教堂裡有一種特殊的氣味,幾個當地人跪著祈禱,祭台旁聖歌隊正在練唱彌撒曲,異國的語言與管風琴的音色成為細碎的背景音,他們在最後一排長凳坐下,歷史悠久的木頭觸感溫潤得不可思議。

聖歌隊剛唱完一曲羔羊頌,教堂裡一瞬間安靜下來,他們的衣袖相貼,沒有碰觸到對方,卻感受著對方的體溫,他們靠得如此近,就連呼吸聲都一清二楚。

「我讓你失望了。」Reese低頭看著自己磨舊的軍靴,鞋面皺褶怎麼也無法像當初一樣平滑,沙啞的聲音中帶著哽咽。「在飛機上的那些話......我們在HRElias手下救過她一次,卻救不了她第二次,當時我甚至就在她身邊......我只是無法接受她已經不在了。」

拼湊起來的句子在Finch周圍漂浮,聲音確實敲打著他的耳膜,語意像是浮在空氣中的泡沫,他抓不住、也聽不懂意思。前探員就在他身邊,他卻從未感覺兩人之間的距離如此遙遠,胸口中的雀鳥仍在振翅,啄著而產生疼痛,那是比任何一天早晨醒來,他用鋼釘固定起來的軀體更為劇烈的痛楚。

「你不需要說這個,Mr. Reese,是我讓你失望了。」Finch靠在長凳上,雙手在大腿上交握,他的眼神落在聖堂前方的管風琴和十字架上巨大的耶穌苦像,悲傷、茫然和如釋重負的表情在臉上交錯。「當初製造機器是希望改變世界,我卻不知道世界有沒有變得更好、更少傷害?你說得對,我不確定。事到如今,機器在我所不知道的地方,憑著喜好給我們和政府號碼,也憑著喜好聯絡Ms. Groves作為代言人,它已經不是我能掌握或控制的了,而這一切都起源於我寫的病毒,是我給了它自由。」

Ms. Groves曾指責他砍斷機器的手腳、將機器關在狹小的鳥籠中、每天殺死她一次,但真相是他終究無法眼見機器被破壞與濫用而不做些什麼,他寫了病毒讓機器擁有更改部分代碼的權限,還是不明白自己的行為是基於創造一個更好的世界,還是他也將機器視為他的創造物、他的孩子,他在保護曾在夢中見過的一行行代碼?他給了這個男人一個目標,也給了自己一個機會,然而他們依然不停地失去,他將男人留下來,要求對方帶著血淋淋、仍未結痂的傷口繼續他們的事業,然後每救起一個號碼,都會想起沒有救到的那一個,他也分不清楚這究竟是一己之私,又或是帶著大義凜然的「有其他人需要你」?

在長長的沈默裡,聖歌隊已經結束了休息,練起節奏輕快的聖歌,歌詞中充滿信賴、光明與盼望,多彩的陽光落在譜架上。

「在飛機上,我看到Quinn被起訴了多項罪名,證據確鑿,至少會面臨二十五年或更長的刑期,如果不是你阻止了我,Carter希望看到的這一天不會到來。Fusco說她是我們之中最好的人,比我們都好。」Reese的語氣已經恢復如常,彷彿深夜街頭的淚水和剛才的哽咽都只是一場幻夢。

「我知道。」

「她的葬禮怎麼樣?」

「很好。他們給了她所有應得的。Taylor由他父親照顧,除了Detective Carter的遺產外,每個月也能從照顧殉職警察的基金會中得到一些生活補助,我已經安排了匿名捐款認養Taylor,在他大學畢業之前都不虞匱乏。」

「謝謝你為她做那麼多。」

Joss也是我的朋友,John,她值得這一切。」Finch覺得雀鳥又在啄著他的胸口。

「我很想念她。當初我從地鐵站被帶到她面前,她說她也當過兵,我看著她,無法相信一個在伊拉克服役過的人還能有那樣的眼神。我羨慕她,Harold,那是我想要成為的樣子。」Reese語氣淡然,遙遠地就像拉回兩年前在第八分局的那天。

「你從來沒有說過這些。」Finch終於將視線收回,他微微側過身體,望向前探員的同時也發現那對灰藍色的眼眸正在望著他,聽著每一句闡述Carter有多重要的話,都讓他想起從耳機裡聽見的吻。

「或許我覺得時候到了,即使說出來也不會失去更多。」

 

20.2

Reese覺得自己的手指正在發僵,怎麼樣也打不好脖子上那一小條黑色的領結,Finch就站在他背後,拎著肩線幫他穿上西裝外套,整理他的衣領,隨著柔軟的語氣,淺淺的氣息就吹在脖子後面。

他覺得有點癢,然而發熱的感覺卻更加占據他的注意力。

Reese想起羅馬那間古老的裁縫店,他們從大街轉進小巷,又從小巷穿過一戶人家的花園,石板路已經被歲月磨得平坦,但依然不太好走,Finch走得比平常更慢,他們一如往常並肩同行,彷彿道路永無止盡。羅馬比紐約溫暖多了,洋甘菊色的陽光斜照在斑駁的石牆上,空氣中帶著的淡淡野花香味。

沿著蜿蜒的小巷,到處都有從石縫裡竄出來的小花草,他們推開一扇沉重的木門,古銅色的鈴鐺隨著動作而鈴鈴作響。裁縫是一個七十歲的老師傅,依然挺直腰桿、拿針的雙手穩定而可靠,銀白的頭髮抹了髮油全往後梳攏,小圓眼鏡後是一張瘦削的臉。

「你會喜歡他做的衣服,精緻卻無比舒服,就像裸著穿上另一層皮膚。」Finch用煎綠茶混著甜甜圈的口氣說著,「Giani是最好的。」

「可惜你的機器不是。」Reese想將話收回,卻已經來不及,他看見哀傷與酸楚在Finch臉上一閃而過,隨即而來的是壓抑後的強自鎮定。他並非有意表現得尖銳,只是無法忽視Carter的死如同一則諷刺的寓言故事,她沒有死在通往曼哈頓的地鐵上,或是危機四伏的市立停屍間,卻死在第三分局外、被數百雙上帝之眼注視的街道上。

工作室呈現窄長的格局,被中庭小花園分隔成前後,前方是擺放口袋巾、袖扣和領帶的展示區,有時也會展示一些成品;後方則是提供客人量身與試穿的空間,種類繁多的布料整齊掛在架子上,每個小抽屜打開是各色針線、不同材質的鈕扣和拉鍊。中庭花園提供了足夠的採光,紫蘇、迷迭香和洋甘菊的氣味順著微風吹進窗戶,房間中央有個小平台,讓裁縫師傅可以更方便測量褲腳的長度。

他們跟著老師傅走進後方的房間,Reese脫下軍裝外套,照著裁縫師傅的吩咐將軍靴擺在小檯子旁,鞋尖朝外。Finch就坐在不遠處一張縫了軟墊的扶手椅上。他只剩下一件合身的T恤和低腰牛仔褲,順服地轉過身去,讓老裁縫拿著皮尺測量他的肩膀寬度。

Finch在看著他,眼光隨著裁縫師傅的手指在他的肩上打轉,隨即沿著貼上後頸的皮尺從他的背脊緩緩滑落;撩起T恤下襬,皮尺繞過他的腰,他感到裸露的肌膚微微發燙;皮尺貼在他的腿側,那抹眼神又跟著描繪起他的形狀,他彷彿能感覺到帶著溫度的撫觸。他們的眼神在Reese身前的鏡子中交會,他看見Finch不自在地撇過頭,在脖子可容許的範圍內盡可能看向另一個方向,卻不能掩飾因為長年待在室內的偏白皮膚上泛起明顯的紅暈。

Reese對這種眼神並不陌生,熱烈、飽含慾望的眼神,但是那些人都不是Finch,不是對於拯救生命近乎偏執、寧願犧牲自己換取陌生人生命的Finch,他們的事業比起一切都更為重要,那是對夥伴失而復得又不敢置信的眼神。

他辜負了Finch,他放任自己在Carter死後又沉回那攤汙濁黏稠的死水當中,在黑暗裡展開用鮮血和復仇鋪成的棲身之所。縱使隱形富豪對他的過去無所不知,他也不願意將屬於前一段生命的臉孔展現在對方眼前,那是怪誕又令人作嘔的怪物,只能互相啃食,最後不留一點殘渣。他懷疑他們所做之事的意義,他指責建造出上帝的男人並未讓世界變得更好,只是造出了自己無法控制的東西,他背棄自己的許諾,把剩下的所有都讓一個人去背負。

機器用飛機上的一百三十名乘客告訴他,即使只是延遲必然,仍有意義。

裁縫師傅低聲用帶著義大利口音的英語詢問隱形富豪袖口的款式,Finch的表情柔軟又疲憊。

他的心臟就像穿著燒熱的鐵鞋,每一下跳動都熾熱且痛苦,卻狂喜地手舞足蹈。他失去過陪伴在Finch身邊的資格,辜負過、傷害過並選擇離開,但是如果這個人說他有資格待在他的身邊,如果這個人依舊需要他,如果這個人再次撿起被黑暗吞噬的怪物,如果他依然有容身之處,這種痛苦便與快樂並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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