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樊少勳被留下來吃午飯,姨丈一如以往端出滿桌色香味俱全的好菜,而小姨則是個稱職的東道主,熱情招呼他和李昀瑄吃飯,卻又半句不提相親的事,彷彿她不是那個把外甥從裡到外都賣了的人,讓樊少勳無從抱怨起。

 

  食物很美味,小姨總是像怕他餓到,一下子幫他舀了整碗蟹黃豆腐,一下子又用斤餅包好京醬肉絲塞進他手裡,還夾了好幾塊橙汁排骨放在飯上。那位李小姐則跟兩位長輩都很熟,飯桌上逗得小姨很開心,向來寡言的姨丈也與她交談幾句。氣氛輕鬆歡快,就像在自家餐桌吃飯。

 

  這頓飯他卻吃得食不知味,還沒等小姨把飯後水果端出來就告辭,走出那扇雕花大門時才鬆了口氣。

 

  時間還早,而他想見周煦。

 

  


  周煦住在四維路底,開過兩旁翠綠的林蔭,再轉進小巷,就能開始找停車位。樊少勳一向喜歡四維路,行道樹生得茂密,放眼望去像是城市中的樹海,不僅在夏季炎熱的南部遮去火辣的陽光,也能帶來一絲涼意。他是第一次來,不過知道周煦就住在四維路底的老公寓時,確實為這樣的巧合感到訝異。

 

  爬上四樓,周煦已經為他打開公寓的大門,映入眼簾的是光線充足、通風良好的兩房兩廳格局。雙陽台,客廳裡有焦糖色的復古沙發椅,茶几和椅腳都是胡桃木色,左手邊有間地板墊高、以紙拉門與客廳隔開的和式房間。說不上有什麼明確的風格,但很乾淨舒適,很周煦。

 

  門口的鞋櫃看起來只有一人份的鞋子。

 

  「打擾了。」

 

  他按捺住想到處看看的衝動,乖巧在沙發上落座,剛才煩躁的情緒已經隨著見到周煦而消失大半。他注意到桌上放著白色藥袋,上頭寫著周煦的名字和牙醫診所的名稱。

 

  「周煦,醫生怎麼說?」

 

  「直接拔了智齒。」周煦在他身邊坐下,皺了皺眉。「你吃飯了嗎?」

 

  「吃飽了。你呢?」

 

  「正準備要吃。」

 

  周煦指了指桌上那碗豆花,已經加了糖水,片狀的豆花和糖釀的金桔在裡頭載浮載沉,沒有其他配料,是據說開賣兩個小時內就能收攤的知名店家。他幾次剛好路過,想要嘗嘗看,順帶買回家給家人,都只能敗興而歸。

 

  「鹽埕區那攤豆花?」

 

  「對。」

 

  然而周煦並不是喜歡吃甜食當正餐的人。他注意到對方今天語速明顯比較慢,發音咬字都有點失準,時不時微微皺起眉頭,往常見到他時總是揚起的眼角,現在看來一點笑意都沒有。

 

  「我應該幫你買點吃的過來。」他咬了咬下唇,暗自懊惱不夠貼心。

 

  「你買了我也沒辦法吃。」周煦嘆了口氣,「幫我分一半?」

 

  「好。」

 

  周煦端著豆花走到廚房,他也跟了過去,看著周煦從櫥櫃裡拿出另一個碗。

 

  「吃金桔嗎?」

 

  周煦問,並沒有轉頭,只是忙著將碗裡的豆花分成兩份。

 

  他望著對方的背影,寬闊的肩膀覆蓋在布料偏薄的夏季襯衫下,布料因為出汗而稍微黏在皮膚上,隱約顯露出漂亮的曲線。一股想碰觸的慾望由腹部升起,他貼上周煦的背,把臉靠在後頸的領子上,嗅著鬚後水的淡淡薄荷香味,混著對方獨有的、暖陽般的氣息,突然意識到自己正待在屬於周煦的空間裡,而且這裡只有他們兩個人。

 

  「少勳?」

 

  周煦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疑惑,身體卻沒有反抗,於是他得寸進尺地把手環上對方緊實的腰,然後在身前交握。他閉上眼,覺得所有的不愉快都被撫平,似乎遠離城市,回到了那片山野。

 

  「需要抱著。」

 

  「好。」周煦的回答裡有隱隱的笑意。

 

  不只是需要抱著,也想要抱著。周煦說的沒錯,喜歡和需要有時候是同一件事。他小口啄吻露出來的那段後頸,因為長年戶外活動呈現均勻的淺麥色,剃短的髮根有些刺,肌膚紋理卻相當細膩。他一路從後頸吻到耳後,兩人的體溫僅隔著輕薄的夏衫,不確定發燙的是他自己,還是周煦。

 

  吻得入神,他口乾舌燥,急需甘泉,卻怎麼吻都不解渴。

 

  他覺得暈眩、發熱,心跳像一輛失速的列車,而他正是即將從列車上摔下的人。

 

  本來就只是鬆鬆地環抱著對方,樊少勳還來不及反應,就反被周煦壓在廚房的牆上。他的背緊靠著牆,而周煦的身體貼著他,他能察覺到對方肌肉的緊繃,急促凌亂的喘息,像一頭蓄勢待發的雲豹,隨時準備扯開獵物的喉管。

 

  如果掠食者是周煦,他很樂意把自己雙手奉上。

 

  和彷彿要將他全然吞噬的氣氛相比,周煦的吻很淡,幾乎是一碰觸就立刻離開,吻落在他的眼皮、鼻尖、臉頰和嘴角,又輕又緩,氣息在他臉上撫過,如同在一一確認他的每寸輪廓,無比慎重。

 

  這樣的吻雖輕,然而有效燎起野火,隨著焚風吹過燃燒整片等待降雨的森林,火苗滋長,烈焰攀上枝幹,轉眼間已引起綿延數里的烈焰。

 

  周煦的吻終於停留在他的嘴唇,乾燥柔軟的唇瓣輕輕壓上他,吻得卻太淺,淺嚐輒止,消彌不了渴望許久的急迫,甚至滿足不了想被填補的缺口,他想要的更多。他想要一次歡暢淋漓的性愛,一場焚燒殆盡的森林大火,然後才能由焦黑的土地抽出嫩芽,繁盛新生。

 

  樊少勳伸手攬上周許的脖頸,企圖吻得更深,伸出舌尖刷過對方的下唇,周煦卻在此刻退後,稍微拉開彼此的距離。他能從那雙深邃的眼眸中看出周煦對他的慾望,也能從緊貼的身軀感覺到對方和自己同樣迫不及待。他們的額頭相觸,能感受到對方的呼吸,短暫停頓是句與句之間的逗號,他想接續下去,側頭索吻,周煦竟用指腹阻止他的嘴唇。

 

  錯愕,然後是激情被打斷的微慍,最後是委屈。

 

  過快的心跳仍催促著他,抵在唇上的觸感太過酸澀,混亂的心情和想法暫時理不出頭緒。

 

  他以為他們的期待是一樣的,同樣想擁有對方,把自己全部奉獻,想將彼此的名字刻在軀體深處,即使每一次想起時都會感到疼痛。在認識周煦之前,他從未如此期盼與另一個人緊緊相連,從未如此明瞭自己除了工作與照顧父親的生活之外想追求什麼,想看見什麼樣的風景。

 

  周煦是最特別的那一個。

 

  「對不起,麻醉還沒完全退。」周煦苦笑,嗓音沙啞,還殘留幾分尚未退去的情慾。「我已經咬到自己的舌頭了,不想連你的都咬。」

 

  他低頭不語,試著調整自己紊亂的心跳和呼吸,幾個深呼吸後理智回到大腦,宛如湧泉滲進石縫。他望著周煦身後那碗放在流理台上的豆花,有顆金桔從碗裡滾了出來,沾了糖水在流理台畫出一道淺色的痕跡,大概是他吻著周煦後頸時弄掉的。樊少勳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固然渴望周煦,然而之所以會表現地如一條渴水的魚,是因為他急於反駁、急於將遭受到的不愉快餵給他的食夢貘。

 

  明明想藉此忘記,李昀瑄的話卻突然在腦海中愈發清晰,像鞋底跑進了小碎石,越是想不在意就越覺得不舒服。

 

  「怎麼了?」

 

  周煦似乎敏銳地察覺到他的不對勁,那雙澄澈的眼睛凝視著他,裡面的關懷如此懇切。面對一雙讓人無法說謊的眼睛,他差點就將一切坦言以告,理智在最後一刻將話從舌尖收了回來。

 

  「沒什麼。」他模仿周煦賴床時的動作,將臉埋進對方的頸窩之中,聞著對方身上的味道,周煦的手輕擁著他,心緒一點一滴沉澱下來。「見到你就好了。」

 

 

 

  

  「所以,你們今天幹嘛神神秘秘的?」

 

  點好了餐,等待菜送上來的空檔,樊少勳幫自己倒了杯水,不忘向坐在兩側的同事投去質疑的眼神。

 

  這是一間兼賣家常菜的咖啡店,隱藏在商辦大樓的二樓,如果沒有熟客帶路很容易錯過招牌。話雖如此,每天用餐時間永遠一位難求,就算提前打電話預約,也不一定能搶到位子。中午輪流休息的時候,黃建岡突然捧著便當靠近他身邊,低聲要他將晚餐時間空下來,他們已經定到咖啡店的座位,只要關帳沒有問題,風雨無阻。

 

  同事偶爾會約他一起吃飯,聚餐通常很早結束,不影響他回家照顧父親,算是他少數仍維持的社交聚會。幾個單身同事約人向來臨時起意,特別訂餐廳位子本身就很古怪,而故作神秘的態度更讓人起疑。但他今天晚上確實有空,況且難得有機會嚐試新的店家,可以作為下次約會的選擇。

 

  咖啡店的裝潢簡約,淺黃色的燈光柔和,角落位置放了幾個書架,另一側朝著大馬路的方向則在牆壁上設置圓形觀景窗,恰好能夠由內往外觀賞窗外綠蔭,頗有鬧中取靜的氛圍。

 

  「少勳,跟我們一起參加聯誼吧!」

 

  他差點被剛入口的水嗆到,頓時覺得自己被一頓晚飯拐來非常不值得,前幾天才被設計參加一場非自願的相親,現在又面臨同事的邀約,簡直禍不單行。

 

  「我拒絕。」放下水杯,他回答得乾脆俐落。

 

  「我就說少勳有韻欣了根本不會答應嘛!」原本一直沉默的洪育成對著黃建岡發出哀嚎,神色悲痛:「你還說他會看在晚餐的份上同意!」

 

  「誰?」

 

  「沈韻欣啊!你連自己同事的名字都不記得喔?」

 

  樊少勳努力忍住轉身離開的衝動,他已經點餐了,而且很餓,不想放棄據說非常推薦的彩椒牛柳和滑蛋蝦仁,為此他可以接受同事誇張的戲劇性表現,反正他是絕對不會參加聯誼的。

 

  「我知道沈韻欣是跟你同期進分行的同事,但是她跟我有什麼關係?」

 

  「員工旅遊時在巴士上的座位本來是排她坐在車尾的,對行程的時候她說她容易暈車,你臨時跟她換位子,結果下午換你吐得亂七八糟你忘了?」

 

  皺了皺眉頭,他記得當天因為睡眠不足,只想找個安靜的位置休息,自己反正沒什麼特殊要求,就和某個人換了位子,並不記得是誰。沒想到狀態不佳,原本認為不會暈車,山路卻讓他幾乎把胃也嘔了出來。

  「開到梅山後導遊不是給你暈車藥,還問你要不要往前坐嗎?你吃完藥沒過多久就睡著了。」

 

  他愣了愣,是真的對這段過程完全沒有記憶。很不舒服的印象是有的,但不記得和周煦說過話,還以為他們是在埡口山莊才第一次說上話。這樣說來,他隱約想起有人遞了水和暈車藥,在身體不適的情況下,無法注意對方到底是誰。

 

  難怪周煦會跟坐在室外的他搭話。

 

  「你救了人家,她當然要以身相許。」黃建岡在一旁插話,滑稽地說:「雖然那個導遊很帥,不過還是我們少勳最適合當金龜婿,長得好看、工作穩定又有前途,青年才俊耶。」

 

  「我跟她沒有關係。還有,我不會參加聯誼。」

 

  樊少勳心情複雜,一方面來說,黃建岡和李昀瑄一模一樣的論點讓他覺得彆扭,不是不知道自身有哪些優勢,但反覆被提起,似乎他只有這些部分可取。以前他不在意,認識周煦之後變得貪心。另一方面,聽到同事誇讚周煦,他不由得感到些許得意,身為男人,他知道要承認另一個同性長相出眾有多難。不想再成為話題目標,他試圖把焦點轉到別人身上:「小黃你不是有女朋友了嗎?」

 

  「唉,分散風險很重要,雞蛋不能放在同一個籃子裡啊。轉機股一不小心買錯就住套房了欸。」

 

  「麗香姊不是有說嗎?承擔風險也有機會獲得高額報酬啊。」

 

  「對啦對啦,我們樊理專說的都對。」黃建岡對他歪嘴一笑,浮誇地拋了個媚眼。「那你到底要不要參加聯誼嘛?」

 

  「不要。」

 

  對方還想說些什麼,服務生剛好把餐點送上,他不再理會兩位同事的死纏爛打,開始專心品嘗食物。踏進這家店時他就覺得周煦一定會喜歡這裡,空間舒適,沒有追求翻桌率的餐廳常有的緊迫感,等餐點上桌後他更肯定這點,默默盤算起下次兩人有時間一起吃飯是什麼時候。

  

 

 


  時間過得太快,一下子來到十月。中秋節前後他們各自忙碌了一段時間,他父親在那時生病,雖然只是一場小感冒,但對於頗有年歲的人來說,亦是家人不敢輕率對待的狀況;周煦則報名了社區大學的日語課程,每週有一個晚上要上課,為考取外語導遊和領隊執照做準備。本來就因為休假日程不同,很難找出共同的空閒時間,在這樣的情形下,他們只能約在平日晚上簡單吃個晚飯,然後又要匆匆分開。

 

  國慶日過後,周煦出團次數過了高峰期,樊少勳父親的狀況也穩定下來,他們終於能忙裡偷閒,選定一個平常日約會。原先規劃去奧萬大賞楓,考慮到年長者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不知道會不會有突發狀況,還是決定避免過夜;後來排定去關子嶺當天來回,除了紅葉公園同樣能賞楓之外,也有泥漿溫泉可泡,假都請了,小姨卻打電話來說當天要拜訪,探望病癒的姊夫順便一起吃個晚飯,他必須在傍晚回到家;最後只好縮減為走觀音山步道外加土雞城的行程,單程一個小時內可抵達,確保時間安排。

 

  出遊的前一天晚上高雄開始下雨,天氣預報也說有鋒面來襲,抱持著姑且賭賭看的心情,隔天一早的確雨勢暫歇,然而車開到一半再度迎來傾盆大雨,最後只能掉轉回頭。

 

  由於是平日上午,百視達店內一個顧客都沒有,片架中間的走道顯得十分冷清,但店內燈光明亮、冷氣涼爽,比外頭暴雨又潮濕燠熱的天氣好多了,水氣全被隔絕在自動門之外。唯一的店員在確認他們不需要選片推薦後,便窩回櫃台後方。

 

  「應該要提前準備第二方案的。」樊少勳嘆了口氣,視線在剛上檔的新片之間來來回回,有些意興闌珊。

 

  「我們不是正在執行雨天備案嗎?」周煦把好萊塢動作電影塞回片架,隨手抽起另一片封面畫著緞帶的聖誕喜劇,指著店外堪比颱風天的風雨,又晃晃手上的DVD。「雨天。備案。」

 

  「如果這是原本擬定好的計畫之一,而不是遷就天氣的備用方案,我比較能釋懷。」他瞪著玻璃落地窗外的雨勢,回答地咬牙切齒。

 

  當排定兩人都有空的日期後,他特別上氣象局的網站確認過,這一週沒有颱風、沒有熱帶低氣壓,照理來說是個稱不上萬里無雲但好歹無風無雨的好天氣,適合到郊外走一走,在綠蔭之下,甩掉南部特有、十月了仍超過三十度高溫的暑氣。直到三天前為止,降雨機率都不超過百分之二十。

 

  預先安排好的行程一而再、再而三被打斷,挑動他內心那條喜歡秩序和制定計畫的線,加上糟糕的天氣,煩躁感像陰影處的苔蘚冒了他一身。

 

  「要是你能百分之百準確預測天氣,我都想推薦你去氣象局工作了。以免按著預報開登山團,結果又因為天候因素不得不流團。」

 

  他楞了一下,才想到周煦的工作確實比他更受天氣影響,甚至會決定當月收入。惡劣的氣候在城市裡或許是弄濕褲管和衣服什麼時候要收進來的問題,在山裡卻攸關人身安全,登山嚮導因此比誰都謹慎,一旦有強降雨的可能,就算需要將團費退還給報名的團員,也必須中止出團。

 

  周煦說過,山既溫柔又殘酷,人類在山林裡十分渺小,生命並不尊貴。

 

  約會地點和行程是他們兩人一起決定的,周煦和他一樣期待今天,然而站在他身邊的周煦看起來平靜又自在,或許是因為早就習慣大自然變幻莫測,本來就沒有規律可言。

 

  「少勳。」

 

  他才剛整理好心情,就聽見周煦叫了他的名字。

 

  「我保證自己比土雞城更加值得期待。」周煦望著他,眼睛裡盈滿笑意,讓本來就過分漂亮的眼眸更攝人心魂。

 

  如果大腦會爆炸,或許就是這樣的感覺,樊少勳覺得腦海裡在那瞬間閃過一片強烈的白光,其餘什麼都不剩。即使沒有鏡子,他也知道自己現在的臉肯定比獼猴屁股還要紅,熱燙的感覺證實了這一點。不完全是因為那句話,還有周煦的眼神,和低到近似呢喃的嗓音,他毫無招架之力。

 

  為了掩飾自己的困窘,他撇開了頭,無法直視對方的臉,順勢從架上抓起一片光碟塞給對方,沒有仔細看簡介,只知道是有名的日本導演,片名看起來令人好奇,叫做《無人知曉的夏日清晨》。

 

  「就這片吧!」

 

  他等著周煦說好,畢竟對方說過對於電影類型沒什麼愛好,動作、武俠、驚悚、犯罪或浪漫喜劇都行,只要不是宗教電影,並不排斥接觸以往沒看過的題材。他自己也不挑,除了恐怖片外都能接受,而他想著周煦正在學日語,日本電影好像是個不錯的選擇。

 

  遲遲沒等到回應,他疑惑地轉頭,一張泛青、沒有眼白的小男孩臉孔突然出現在他眼前,是周煦遞到他面前的光碟封面,上頭有大大的《咒怨》二字。

 

  「換一片吧。」周煦語氣溫柔、表情無辜,眼神已經褪去撩撥意味,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壞心眼:「我想看這部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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