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PS慎入
※沒打名字,但該知道的就會知道XD
※ 大概是2018左右的事,兩部紀錄長片都在那之後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個市儈的人。年輕時誰都有過夢想,卻不是每個人都能夠繼續走下去,多得是在追夢路上黯然退場的人。他很幸運,得以結合工作和興趣,可是要餵飽工作室的一大群人不能只靠浪漫,對出資者來說每一塊錢都要有成果,所以必須市儈。他帶著他的夢想走了二十幾年,也在行有餘力時贊助別人去完成他未能實現的夢想,至今他仍能回憶起八千公尺的高山上那獵獵寒風。
然而他的信念如此輕易就被打碎。
他曾讓步,努力在銳減的製作費下維持初心;也曾放下鍾愛的山林,尋找都市中那些值得紀錄的人事物。現在剩下的卻只有徬徨,節目中斷,失去將夢想接續下去的資源,他突然不明白自己過去的妥協算什麼。
即使對這片土地的熱愛與執著,讓他沒有停下扛起攝影機的腳步,那麼多年來在眼前清晰可見的路跡,彷彿一瞬間消失無蹤。原先被填滿的生活失去工作後,空白得使人心慌。
車窗被輕輕地敲了幾下。
「你~在~幹~嘛?」
對方隔著玻璃無聲做出嘴形,他才發覺自己坐在車上發起呆來。
他打開車門鎖,對方自動窩進副駕駛座,昏暗光線下看不清楚,空氣裡倒是一股酒味飄散開來,顯見眼前的人到底喝了多少。
「埋伏我啊?」
「拿東西給你。」
他猶豫著,還是把已經放在腿上一段時間的紙袋遞給對方,裡面是一瓶很不錯的酒。今天到中部去拍攝,當地人很熱情,推薦一家默默無名不過在國際上拿過幾個大獎的酒莊給他,琥珀色的酒液確實芳美香醇。他買了禮物,車子開到對方家門口,正要打電話給對方時,看著通訊錄裡的名字走了神。
和他相比,對方出道至今一貫的自由奔放,似乎沒有什麼能夠阻礙那多彩的靈魂,瘋狂、熾烈又深沈的創作火焰燒得他疼痛,太過耀眼了。
他是個,庸俗的人。
「不要喝太多。」嗅著空氣裡的酒味,他忍不住提醒對方。
近年來對方酒喝得越急越凶,他不是沒有擔心過,但他們這個年紀的男人許多話是說不出口的,只能伴著什麼嚥下。
「送酒給人家還叫我不要喝太多。」對方輕哼了兩聲,「不然你幫我喝一半好了。」
「下次吧。」
他自嘲中年失業,從假意輕快的語氣裡聽出怨懟和不甘,沒有人知道他最痛苦的是否定了過去的自己。
現在待在對方身邊,只是尋常的體溫都會燙傷他。
「你說,我是不是應該再瘋一點?」
他輕輕笑起來,忽然好疲倦,手邊還有許多進行中的計畫,包括他跟對方提過想完成一部紀錄長片,多出來的時間該拿來將它們完成,可是無論哪一個都感覺不到著力點。
到底在哪個地方犯了錯?
對方沒有回答,車子裡只有沈默,和兩個人的呼吸聲。他望著擋風玻璃外不遠處被路燈照亮的那塊柏油路面,腦袋裡一片混沌,不確定自己到底想得到什麼回答。
「瘋子才會花十幾年拍一部電影。」對方悠悠回答,「要是瘋得徹底,也不會現在還在唱上個世紀寫的歌。」
他花了點時間才反應過來,對方還記得自己說過的話,並以此安慰自己。
「我要回家睡覺了。」對方把紙袋推回,動手拉開車門:「等你準備好要幫我喝另一半的時候再來。」
他用許多年來不變的稱呼叫住對方。
「⋯⋯你可以幫我寫主題曲嗎?」
對方沒有回頭,鑽出車外,背對他揮了揮手,丟下一句話,身影消失在路的另一側。
「這句話等你問等二十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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