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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P：乾隆 ➝ 阿貴

　　燭火搖曳，窗外的餘暉正在漸漸消失，進而取代的是深沉的夜。

　　他看著躺在炕上那個面色黝黑的男子，男子約莫三十出頭，有一雙堅毅的眉毛、一張性格明確的臉，他只略懂面相，卻也知道擁有這樣臉孔的人必是將相之才。自登基以來數十載，處理國家的大小事，卻沒有一件事像男子這個人那麼棘手。

　　他不知道拿他如何是好。

　　如今朝廷之上，只男子一人膽敢違逆他的旨意，就是和珅，也不敢公然抗旨。

　　聽大悲說男子自裁於宮門外，他是心驚了一下，直到已經站在他身邊，才想起這肯定又是那個唐大年出的餿主意──也就是說，自己被他們擺了一道。

　　他嘆了口氣，近乎無奈地道：「起來吧阿貴，朕知道你是裝的。」

　　就見話才出口，男子已經跳了起來，雙膝跪地大呼：「皇上英明，吾皇萬歲、萬萬歲！」

　　見男子真的沒事，他隱隱鬆了一口氣；雖然猜到可能是裝的，他堂堂一個皇帝，居然也不敢去探他的呼吸，畢竟那個二愣子是真的有可能做出死諫這等荒唐事。

　　他板起了面孔，「阿貴啊，你這般不擇手段要見朕，現在見到了，究竟想做什麼？」

　　他是知道的其實，有很多事情他的眼線早就告訴他了，還有另一些事他猜也猜的到，做皇帝總不能什麼事都被蒙在鼓裡，只是有許多事──像是和珅的事，若以國務為重，還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來得好。

　　皇帝難為啊！

　　果不其然，男子掏出了一把陳舊的扇子呈上，上面有著熟悉的字跡：

　　「朕唯律令者，治天下之法也......」

　　「臣懇請皇上廢除議罪銀！」男子有一雙堅毅的眼。

　　這句話，多少年來有許多人想說，卻沒有勇氣說出口。

　　議罪銀他何嘗不想廢，只是......

　　「阿貴，你可知道，國庫已經空了；太后壽誕用的是議罪銀、救治黃河水患的災民用的也是議罪銀，現在邊疆亂事又起，若沒有議罪銀，國家可能連將士們的糧餉都發不出。這樣，你還想要廢議罪銀嗎？」

　　「議罪銀非廢不可！」

　　他定定望向男子，男子黝黑的臉上雙眸明亮，像極許久以前他登基那日，正午太燦太亮的陽光。他生來便是皇家的人，從小被教導要謹言慎行、所作所為必先三思而後行，有記憶以來，他不曾看過有誰像男子一樣有這樣一對清澈的眼。

　　他額娘沒有，他妹子也沒有，更別說爭奪儲君之位的過程中，那些實為敵手的兄弟們。

　　他是一路看男子走來的，男子雖識字不多，卻絕非魯莽武夫。出將入相，是他對男子的期許，從過去沒半分心機，到如今也略懂了官場裡的爾虞我詐；他不知道，男子若真當上大學士，那雙眼裡的清澈還在或不在？

　　他是想守著男子眼裡的清明，也親手將男子推進了污泥裡，他是皇帝，卻也有不得不的無奈。

　　「廢吧，君無戲言。」

　　大扇一揮，他走回屬於他的深宮禁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