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s the deer

As the deer panteth for the water

So my soul longeth after Thee

You alone are my heart's desire

And I long to worship Thee

 

You're my friend and You are my brother

Even though You are my King

I love You more than any other

So much more than anything

 

You alone are my strength, my shield

To You alone may my spirit yield

You alone are my heart's desire

And I long to worship Thee

 

1.

他不確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喉嚨傳來麻癢的感覺,還帶著一點疼痛,那人的牙齒在他的喉結上輕輕啃咬,濕潤而溫熱的舌尖來回滑動,形成一種微妙的感覺。他略為掙扎,那人將他的手壓向床頭櫃固定,暗夜裡那人金屬框的眼鏡在他的指尖發涼。

「你應該專心。」略帶著譴責的語氣,那人低低在他耳邊笑著,他可以想像那人的笑意。

他無聲地嘆了口氣,止不住竄起的燥熱,也止不住那人對他做的事,溫柔的撫觸讓他渾身微微發抖;或許是自信,那人根本沒有矇住他的嘴,或許,是知道他根本不曉得該怎麼處理現在的狀況。那人知道他的溫吞、他的消極、他的……不懂拒絕。

他們是同事,是朋友,那人是他心靈上的導師,是他重要的人。

那人吻著他的嘴唇慢慢下滑,發熱的手心透過薄薄的T-shirt熨燙著他的腰際,他感覺到自己的衣服被撩起,唇舌濕潤的觸感在胸口蔓延開來,隨著那人的動作,難抑的喘息與呻吟在房間裡竄流,他的聲音本來就屬低沉有磁性的音色,情慾高漲的喉音聽在那人耳裡,只有更加撩撥。

「汪神父。」那人不回應,將他抱得更緊,溫熱的呼吸吹在耳邊,他聽見自己發出難辨的沙啞低吟,「至為……明天早上六點半還有彌撒……」

他簡直想一棍打昏自己,這是什麼蠢話?不就是等於默認了他們現在的行為嗎?他有些迷惑,難道自己不排斥這樣的接觸?久未有人撫觸的皮膚因為那人一陣陣顫慄,被深藏在深處的欲望一口氣湧上……而這樣的舉動無疑的是背棄了當初他們所發下的誓言,背棄所選擇的道路,背棄對自己、對教會以及對上主的承諾──一輩子守貞的承諾!

「……我們不能這樣做!」彷彿有什麼尖銳的東西刺傷了他的胸口,開始劇烈掙扎,仍顧慮到樓上已經休憩的修女而不敢有太大的動作,語氣轉為另一種情緒,嚴厲而激動,終究還是心軟,他嘆氣:「至為……」

那人停下動作,沉默了,只是又將他抱緊。

「我從來不想傷害你,從之。」

 

原本以為不能夠那麼快又見到面,即使至為是引領他進入這個領域的人,但他們各司其職,平時除了大型的彌撒外,只能以電話聯絡,說來他的確是有些寂寞的。問至為會不會參加鄭總主教的逝世二十週年追思音樂會,他卻一臉歉意地說要去避靜,沒想到卻意外出現在那天會後的聚餐中。

與道明會的神父們用過了飯,太晚,他把至為留下來過夜,耐不住想徹夜長談的念頭。

「幸好你讓我留下來過夜,那麼晚了還要騎車回去的話,我可能騎到一半就摔進田埂裡了。」那人圓形眼鏡後面的娃娃臉依然帶著熟悉的笑意及幽默。

「別這麼說,倒是你一路從屏東過來辛苦了。」

「我們的聖歌隊是有名的嘛。」

他向那人看去,因為那句「我們」笑開,至為是他前任的本堂神父,扛在肩上沉重的壓力一下子突然好像減輕了很多,那人,向來是他的支柱。

「當初你國中的時候在中聯會裡也是合唱的第一把交椅呢!」

「那都是過去的事了。」夏夜的晚風從樹下吹過他發熱的耳根,稍稍舒緩了他的困窘。「沒想到現在我會成為這裡的本堂神父,幸好那時候有遇見你,否則我或許會迷惘很久?」

「不會的,你向來是個堅強的人。」那人微笑著,「你一直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

那人的微笑讓他笑開了,兩人所站的大樹下正是第一次見面的地方,那時他才國中,那人也才剛晉鐸成為神父,那張娃娃臉未曾改變過對他的關懷,只是多了皺紋及白髮,從中流逝的竟是三十年的時光。

然後他們互道晚安,然後……

 

 

「彌撒禮成,你們去傳播福音吧。」

本就屬於低沉的聲音現在更為沙啞,他回到祭台後方的準備室脫下祭衣,才發現自己背上流了一身冷汗。他病了好幾天了,並不是沒去看醫生吃藥,但很少生病的人一病起來總是特別難以痊癒,更別說體溫只是微微的燒著,在38°上下起伏,卻足夠讓他感到昏眩。他癱坐在辦公室的椅子上,難得將門關了起來,抬頭看看今天的行事曆,幸好不是主日,只有早上這台彌撒要做,下午預定去教友家送聖體的行程也因為他感冒怕傳染給長輩,請修女代為處理。外面傳來敲門聲,他實在是吃不下任何東西,便告知管理員不用早餐了,他又癱回椅子上,籐編的椅子貼著皮膚竟感覺有點寒意。

他腦袋裡轉著一些無謂的瑣事,副本堂的林神父避靜去了,以往能來幫忙的退休神父們都帶團去歐洲朝聖……這真是考驗。頭很痛,他分不太清楚是傳協、學青或者感冒所引起的,本來以為成為神父之後會有更多的時間可以花在靈修上,鑽研、閱讀聖經、純粹地去感覺與上主的親近,而普世教會終究還是有許多瑣事必須處理。

「或許當初該選擇隱修會才對。」他自嘲地想著。

他撫著頸側一處被衣領擋住、已淡去的痕跡,那是那人在他身上留下的印記,雖然已經褪去紅豔的顏色,卻彷彿依然在他指尖下發燙。

這近十天來他一直努力讓自己忘記那晚的事,甚至隔天早上醒來都覺得只是一場夢,但垃圾筒裡的證據和軀體上留下的觸感都一再提醒他確實發生過的事實,他將手覆在臉上,微涼的指尖揮不去臉上的燥意。每天早上都因為夢見同樣的事件而驚醒,為了自己的生理反應而羞恥與罪惡,那種體內翻騰的感覺猶如內臟被烹煮,每每讓他嚇出一身冷汗。

好累……

 

醒來他才發現自己竟在神父辦公室睡著了,身體狀況好像好了一點,溫度降下來,窗外的陽光溫和卻不刺眼,看出去的視線有些模糊,眼鏡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拿掉了,現在大概是十點左右吧。他坐直身體,肩上的外套卻滑落,他眼明手快地在外套掉落之前撈了起來,卻對上一雙明亮的眼睛。

那人笑了笑,幫他戴上眼鏡。

「剛你睡著了,怕你不舒服所以幫你拿起來。」

他腦袋裡一片空白,那人接過他手上的外套,溫柔而粗礪的手掌心貼上他的額頭,他說不出話。那夜的記憶在見到那人時並沒有排山倒海湧上,反而像潮汐一樣退得很遠,看不清楚。

「好像已經不燒了。」溫柔的微笑,溫柔地讓人害怕。

「至為,你怎麼……」從喉嚨發出的聲音異常沙啞,隱隱有灼熱感。

「剛從聖文生堂避靜回來,聽說你病了就過來看看你,沒想到林神父也去避靜,其他幾個神父都不在。」那人挑了一個離他不遠的位置坐下,臉上的圓眼鏡反射著陽光。「要我過來幫忙幾天嗎?」

他一愣,耳根悄悄開始發燙,想不出拒絕那人的理由,自己現在的確需要幫忙,教堂只剩下他和兩個修女,正處於人力空窗期,現在又感冒,很多事都沒有辦法做,不足夠去處理那麼大的一個堂區。

「你能來是最好的……但屏東那邊沒關係嗎?」

他說完之後耳朵的潮紅蔓延到整張臉,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意識到眼前這個人正是他夜夜惡夢的元兇,自己那夜的喘息像海潮打在耳邊,羞恥與罪惡感一口氣吞沒了他的理智,他握緊了拳頭,一瞬間只想逃走。

「聖奧斯定堂很小,一個禮拜只有一場彌撒,而且還有副本堂陳神父在,我會跟主教說一聲。」那人微笑說道,彷彿沒有看見他的困窘他的不知所措。

他用力吸了一大口氣,壓下那些不必要的倉惶失措,神色有一絲泛白。世界彷彿開始上下顛倒、旋轉,他的腦袋開始昏昡,他不懂,為什麼眼前這個人看起來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他們一樣對自己的信仰和教會許下承諾,即使汪至為並沒有勉強他,那夜只是沉默地用衛生紙拭淨手上的污穢,將他丟在無邊無盡的黑夜之中,孤獨地……但這些難道對那人來說沒有意義嗎?

為什麼,痛苦的好像只有自己?

「從之?……解神父?」那人察覺到他的不對勁,臉上的笑意飛快消失,黑白分明的眼眸中盛滿關心。

那人又將手心貼上他的額頭,沒有預期中發燙的溫度,緊張的神情才鬆懈了下來。而在那一瞬間他忽然明白,縱使發生過那樣的事、縱使眼前這個人是讓自己夢靨的加害者、縱使……他曾對那至高無上的存在許下承諾,但他無法恨那個男人,不痛恨那樣的行為,他只是,無法接受這樣的自己。

 

 

2.

夜裡,毫無預警地發起高燒,他瞇著眼看不清楚手上的體溫計,隨手拿起床頭旁小櫃上的溫水,胡亂吞了一包醫生給的退燒藥,卻是一陣狂咳,刻意壓抑聲音的結果就是幾乎喘不過氣來,他仰起頭,大口地喘氣。

黑暗中門無聲開啟,有人接過了他手上的體溫計,用薄被將他整個人包起來。

「40度,你需要去掛急診。」

「我有吃退燒藥。」

「從之。」那人的語氣不容拒絕。

「急診是留給更需要的人。」他有他的堅持。

「……我在這裡陪你,如果半小時後你還是沒有退燒,不管怎麼樣我都要把你押到急診去。」那人像是在思考,最終軟化了態度,卻加上條件。

「至為,你會被我傳染……」又是一陣輕咳。

「政府有補助六十歲以上老人流感疫苗接種。」那人輕拍著他的背,語氣帶笑,聽來漫不經心。

「說謊,你分明才五十九。」而且還有看起來像四十幾歲的娃娃臉。

那人聽著他賭氣似的語氣,輕輕笑出聲來,溫暖而乾燥的手掌覆上他的眼。

「睡吧,不管你怎麼說我都不會走。」

他的氣管不太舒服,一直有咳嗽的慾望,發燒忽冷忽熱的,雖然知道應該好好休息,卻反而睡不著了。那人就坐在他的床頭,呼吸心跳都是無比的靠近,即使身體不舒服卻帶來一股安心感,而他無從分辨那種安心感是來自於生病時允許自己依賴,或者是對於那人本身的信賴感。

「你為什麼會到聖奧斯定堂去?」微弱的燈光中看不見那人的表情,他聽著那人不變的呼吸聲。

「是我自願請調到那裏去的。偏遠的聖堂更需要被服務不是嗎?」

他皺起眉頭,知道這不是那人的真心話,並不是說那人不願意到偏遠的地方牧靈,這是他們的工作,即使是離群的羊都不該被放棄,何況是那些更需要信仰支持的人們。但眼前這人擁有許多司鐸缺乏的能力,俐落處理繁瑣的行政事務、圓滑周旋在傳協與教友之間、積極爭取資源及成立堂區成長團體,他在作為那人副本堂期間,見過那種幾乎可以稱為談笑用兵的實力,這樣的人,才該來掌握這個偌大的堂區。

「至為......」

「我去幫你倒杯溫水。」

 

汪至為走出門外,圓眼鏡背後的眼神投向黑暗的角落,不去碰觸、不去親吻那個人是件比想像中容易太多的事,這樣壓抑自己的事他已經做了很多年,幾乎是種習慣。比起對從之的情慾,他更想擁抱那個人,單單純純的擁抱。

究竟是他對自己太有自信,從那天晚上後,從之的眼神、翻身、呼吸,都彷彿在譴責他做的一切,汪至為知道那個人對他太過信任與接納,其實甚至不恨他,但有些東西確實在發酵。

有些罪,他背得很習慣了,卻不該讓從之也去背負。

身後隔著門板,那個人的咳嗽聲隱隱傳來,他走下樓去倒水,從樓梯旁的窗戶往外看去,教堂頂端的十字架在暗夜裡發著光。他不禁念誦浮出腦海的詩句:「Yea, though I walk through the valley of the shadow of death, I shall fear no evil, for Thou art with me.」

只是當行經的並非死蔭的幽谷,而是被教會所厭惡和不允許的罪過,主啊,彌是否依然會陪伴著我?

 

 

誰也沒有想到都已經接近秋天了居然還有颱風,狂風暴雨夾雜著震耳欲聾的雷聲,有一種季節倒錯的感覺。幾分鐘前在雷聲當中,依稀聽見路口變電箱爆炸的巨響,接下來便是一片黑暗。教堂和神父樓都沒有緊急照明設備,汪至為靠著手電筒略嫌不足的光線巡視了教堂,確認颶風沒有打破美麗的馬賽克彩色玻璃,才帶著一身濕意回到暫住的居所。

這樣的天氣,有沒有撐傘實在差別不大。

那人正在發燒,不是高熱,卻是比微溫還燙手地燒著,一如這段時間以來侵蝕著他的負疚感。他回到房間,換上乾爽的睡衣,依然隱約聽見隔壁從之傳來的咳嗽聲,他不為所動,知道那人現在需要的是休息。

跪在床邊做了晚禱,祈求狂風暴雨終能過去。

 

雨仍下著,風卻小了不少,至少不是吹打在玻璃上會隆隆作響的程度。取消了平日早晨的彌撒,汪至為站在教堂外被吹歪的電動門旁皺起眉頭。修女們在清掃教堂門前的一片狼藉,路上沒有人,工友也要更晚才會來,剛才有個教友來電說是要開卡車來幫忙運走被吹垮的樹枝與落葉,但在電動門開不了的情況下連人都進不來。

他索性將傘丟在一旁,蹲下來清理軌道上的落葉,試著將輪子推回到軌道上,花了偌大的力氣卻是絲毫不動。

突然再也沒有雨滴從上落下,他不需要抬頭也知道從之撐著傘站在他身後,汪至為站起來,看著徬徨的少年如今已經長成一個男子,足以扛起自己的一片天空,過去還與他平視的少年,現在自己的視線落在那人的鎖骨上。今天不是主日、也沒有彌撒,從之的領口沒有加上羅馬領,而是規矩地開到第二顆扣子,微微敞開。他幾乎還記得當時也是這樣一個下著傾盆大雨的早晨,那個擁有清澈眼眸的少年一身濕意站在大樹下與他對視,滴著水珠的一綹髮絲緊貼在方正的額頭上,看起來有一種與世隔絕的寂然。汪至為手中的傘遮去少年上方紛落的雨絲,並不過問少年出現在樹下的理由,只是表達了自己對於淋雨這種行為的不認同,而那時他看見對方眼中雨水以外的水氣。

汪至為抬起頭,不意外看見從之不贊同的表情,這樣的神色或許在旁人看來與那人素來溫厚的形象沒有兩樣,對他來說卻明顯一如黑與白。他拎起傘與那人並肩同行,聽那人略為激動但流露濃濃關心之意的指責,忍不住泛起笑意。

「以後再也不會了。」他笑著回答,對那人給予承諾。

 

回到辦公室,他接過從之遞過來的毛巾,俐落地擦去臉上身上的雨水,一邊聽著巡視教堂過後的一些狀況,彷彿回到一開始從之擔任他副本堂的那個時期,他注意到字句間夾雜的咳嗽少了許多,與從之討論出一些災後整頓的結果,汪至為知道他們彼此終究有各自的義務與責任必須承擔。

「從之,你的感冒應該好的差不多了,中午過後我就回去。」

「……現在天氣狀況很糟,你回去太危險了,至少等到明天再走。」

汪至為看著從之,眼前的人三十年來眼眸清澈依舊,但多了些歲月及經歷所帶來的痕跡,某些東西在彼此的意識深處蠢蠢欲動,如同蝴蝶的振翅,他卻讀不出來會有什麼樣的結果。

他只知道,他從來就不願意讓這個人受傷,縱使跌倒是成長必經的路途,他也看見那人掌管這個一個偌大堂區的辛苦及疲憊,獨自面對考驗的兩難與挫折,但至少,這個傷害不該由他給予。

他真的錯了,而且錯得很徹底。

「就因為天候很糟所以我必須回去,聖奧斯定堂在山上,不能讓陳神父孤軍奮戰。」他促狹一笑,說:「怎麼,開始依依不捨了嗎?」

那人果然紅了臉,還一路紅到耳根去,汪至為微笑看著那人開始詞不達意地急於解釋,他幾乎要以為這是1979年的那個夏天,那時他才剛晉鐸成為神父,年輕,即使成為神職人員的理由不夠純粹,仍懷抱著助人的期許,而主,把從之帶到他面前。

 

 

3.

解從之坐在一旁,看著聖詠團在教堂裡練唱,外頭的天色已經暗了下來,這些中聯會的孩子們臉上的表情是如此專注並且熱切,比起他自己的那個時代,現在的聖歌顯得更加活潑有朝氣,孩子們一曲「如鹿切慕溪水」唱畢,向他投來一個詢問的眼神,他微微一笑,表示讚許。風琴的樂聲再度響起,孩子們練唱起光鹽版天主經,為明天一大早的主日彌撒做準備。

 

我們的天父,

願祢的名受顯顯揚,願祢的國來臨,

願祢的旨意奉行在人間,如同在天上,

求祢今天賞給我們日用的食糧,

求祢寬恕我的罪過,如同我們寬恕別人一樣,

不要讓我們陷於誘惑,但救我們免於兇惡,

求祢今天賞給我們日用的食糧,

求祢寬恕我的罪過,如同我們寬恕別人一樣

不要讓我們陷於誘惑,但救我們免於兇惡

亞孟

 

他卻想起許多年前他總在聖詠團的練習結束之後,一個人留在教堂,只是想把聖歌練到最好。他生長在一個傳統的閩南人家庭中,台語卻怎麼也沒辦法說得很流利,主日彌撒前的玫瑰串經也總是跟不上速度,所以他想,至少台語版的天主經要唱好。

在天我等父者,我等願爾名見聖,

那人當時才剛到這個堂區一年,是個年輕的神父,德望尚不足以服人,有天他在練習後留下來的事情被那個人知道,從此每個禮拜二的晚上便是那人指導他練唱的時間。

爾國臨格,爾旨承行於地,如於天焉。

那人擁有一副好嗓子,朗聲唱起聖詠總能吸引教友們的注意,當那人說要單獨指導他聖歌時,他是緊張的,害怕自己做的不夠好、害怕自己出錯。

我等望爾,今日予我,我日用糧,

而免我債,如我亦免負我債者,

但是那人撫平了他的不安,或許是因為年齡相近(先前的本堂神父是個嚴肅不苟言笑的德籍老神父),他們很快成為亦師亦友的關係。如此親密,分享彼此的生活感想與共同研讀聖經、共同祈禱。他的聖歌老是唱不好,在拉長音時總會上氣不接下氣,聲音透不出來。

那人笑著扳直他習慣性駝背的背脊,溫暖的手掌順著背撫下,「站直,不然你永遠都唱不好。」那人不高,自己卻已經在班上坐最後一排了,氣息吹在耳邊,那人的指尖滑過下腹部,說:「聲音要從丹田發出,不是喉嚨。你的音質很好,可是要用對方法。」於是他站直了身體、試著用腹部的力量去唱歌,自此在聖歌隊中變成一個重要的角色。

那些動作本來都不值一提,現在想起來卻與某個夜裡溫柔的碰觸吻合了,記憶中的觸感在他皮膚上灼燒,就連呼在頸項旁的氣息都如此燙人……

又不許我陷於誘改,

乃救我於兇惡。

亞孟。

「解神父。」他回過頭,那人就站在那裏對他微笑。

不論過去或是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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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uanyue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