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t Land

原作：Merlin

CP：Arthur/Merlin

等級：PG-13

　　0

　　從那天起，他便不得安眠，畏懼沉睡之後必須醒來，畏懼黑夜之後的天明。

　　夜晚是好的，他很安全，像待在艾斯提森林，溫暖而舒適的空氣包圍著他，魔法的力量也環繞著他，他不受傷害。

　　他想過希望黑夜永無止盡，畢竟他已失去追隨的太陽。

　　黎明代表失去。

　　1

　　他漫步在深夜的城堡，如今的他已經不是被攔下後需要慌慌張張解釋的僕役，衛兵收起長戟，屈身向他行禮，就像他們曾經向一個真正卡美洛之王行禮。那人的金髮如燦，大紅色斗篷曳地，堅定的步伐永遠朝著前方。

　　那人本來應該帶著阿爾比恩前行，他卻不確定，被拋下的到底是阿爾比恩，還是他？

　　平民出身的王后已逝，騎士團早就換過一批新血，只有他還見證那個傳說的時代，有龍與獅鷲獸，邪惡的女巫法杖高舉，雷聲震撼大地。

　　他拉起兜帽，讓夜色布料掩去他的身影，像鬼魅般在幽暗的長廊前行。

　　黑夜本就是亡靈的時刻。

　　2

　　城垛曾是他們的專屬之地，他與那人並立城牆上，遙望他們的國家，看著地平線消失在視線盡頭，看著四季的流轉與這塊土地的興衰。

　　他以前不知道那雙湛藍之眼看見的是多遠的未來，戰爭終止、四海承平，在那人的想像中，這塊充滿傷痕的土地總有一天會復原，在結痂的硬塊上開出鮮豔的花朵。

　　於是那個人的夢想成為他的夢想，至於魔法能否重臨這塊大地，他已經不在乎。

　　他看著一身紅衣墨褲，腰帶掛著長劍，站在城垛上的半透明人影，半世紀以來滋長的思念膨脹，克制不住落淚的衝動。

　　「亞瑟。」

　　3

　　「你跑去哪裡了，梅林？」那人瞪著他，彷彿他又端上什麼難以下嚥的早餐，或是任由鼠輩咬穿長靴。「我被困在這個鬼地方哪裡都去不了！蓋亞斯呢？這肯定是魔法！」

　　半透明的影像在深夜中發著微光，容貌正是那人闔上眼之時的模樣，年華正茂，彷彿一抹永遠不會落下的日光。而他的樣子已經垂垂老矣，白髮披肩，歲月在他的皮膚上劃過，皺紋中寫下卡美洛的歷史。

　　他在那人的注視下眼泛金光，魔法包圍住他，他又是那個黑髮的少年。

　　4

　　半透明的形體只有夜晚才會出現，必須是晴朗且有星月的晚上，也離不開那一塊四方之地，他是唯一能見到那抹身影的人。過去，那人是潘德拉岡家子嗣，是驍勇善戰的雄獅，是肩負一國的命運與未來的卡美洛之王，是獻祭在黃金冠冕與王座之前的犧牲者，現在僅是他一個人的金髮混蛋。

　　「是嗎？現在的國王是里昂的孫子啊……」

　　那人看起來有點茫然，透明的指尖隨著時間慢慢擁有色彩，原本僅是摻了幾滴牛奶的清水，現在已經成為新雪，仍可透光，但他已經能看清輪廓。

　　「那你呢，梅林？為什麼還在這裡？」

　　他向那人講述了自己回到村落，陪伴母親渡過餘生，將她的屍骨與父親合葬，然後發現自己無處可去，於是又回到卡美洛。

　　「你一如以往是個蠢蛋，梅林。阿爾比恩那麼大，哪有你不能去的地方？」

　　5

　　當那人擁有實體的那一天，他們交纏相擁，星月為證，他口腔裡被自己咬破的血腥味提醒了他這不是夢。

　　思念是吻，愛戀如糾纏的藤蔓。

　　他始終是他的。

　　將畢生的疼痛與喜悅都奉獻給了同一個人。

　　6

　　月光下，巨大的樹木佇立在他眼前，枝枒似臂，每片葉子都發出銀鈴般的聲響，空氣中有一股蘋果酒酸甜的氣味，吹過樹梢的風聲聽起來就像低語。

　　這是他的夢境，卻也是現實。

　　以夢為餌，樹木吸收了他的魔力，在短短數月內便茁壯成參天巨木。他明知這是幻覺，是他腦中那人的鏡像，說著他想聽的話、做他想要的事，卻還是耽溺其中，抗拒不了。

　　「謝謝你讓我做了個好夢。」

　　葉片晃動，發出鈴鐺聲，似乎在回應他。

　　畢竟是以他的記憶為食的生物啊。

　　他將手掌貼在樹木粗糙的表面，掌心傳來微微的暖意，他能夠感覺自己的魔力在裡面流動，就像一個人的心跳。

　　「永別了。」

　　他轉身回到城堡，夢境在他身後傾塌，化為碎片。

　　※篇名〈疼痛之窗〉來自聶魯達《愛的一百首十四行詩》第六十五首，節錄如下：

　　我如是等著你，彷彿一間孤寂的屋子，
　　等到你願意再次見我並活在我心中。
　　在等候中，我的窗子一直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