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t Land

◎可以的話，請先看前篇〈崇拜〉

　　香菸，不知道其他人抽它的理由，我只是藉著去想起一個人。

　　那些難聞的氣味停留在我鼻腔的黏膜當中，但總會在不知不覺之中，消失無蹤。如同想要深刻地記住一個人，記憶的風景卻是如此容易模糊，我已經不記得那人的樣子。

　　點起菸看著煙霧飄散，狠狠吸進一大口，像是捨不得一樣慢慢吐出。這種方式死得最快，我閉上眼想像那些燻黑的肺，竟有一種快感。

　　「你為什麼抽菸啊？」他躺在枕頭上，興味盎然問著。「交往了那麼久這好像是我第一次問欸？」

　　「好奇，年輕的時候不懂事。」聳了聳肩我起身穿上襯衫，卻又被他拉下吻住。

　　「好苦！」他皺了整張臉，「我實在沒辦法喜歡這個味道。」

　　「我的也不喜歡嗎？」我笑著，用力反吻回來，緊緊抓著他的腰讓他逃不開。

　　「喂，」他氣喘吁吁，狼狽地推開我，「你不是說要回去了？！別忘了你上禮拜說明天要發期中考卷！」

　　「我還以為不發考卷你們會比較高興？」

　　披上外套，我走進黑夜。

　　他，19歲，大學一年級。

　　我的情人。

　　我，32歲，某大學助理教授。

　　他的情人。

　　這樣的戀情與犯罪無異，即使他已成年而我有穩定的經濟來源，也不是能夠被祝福的感情。

　　「......好，請同學等一下把考卷交到助教那邊去登記成績，不然後來不小心當掉你就不是我有辦法補救的囉。接下來是第九章，我們來談談人體的系統。對健康心理學很重要的三個系統分別是：一、神經系統，二、內分泌系統，三、心血管系統......」

　　他總是坐在第一排，用認真的眼神上著我的課，也是因為這樣，他侵入我的領域、變成我的情人。

　　刻意從他身邊走過，手臂輕擦過他年輕的臉龐，在那一瞬間，感覺他微燙的羞赧。皮膚上的熱度似乎傳達不到我的胸口，在途中便消失無蹤。

　　不由得的，犯起了煙癮。

　　我的肺泡渴求尼古丁，情感索求記憶。然而現在的我是個師者，只能嚥下苦澀的唾液，繼續講課。

　　假裝沒有見到他熱切的眼神，使之成為單向的投遞。

　　啊，卓！

　　如今我已成為你，享受年輕男孩的青春年少，而當初的我是否正如現在的他，愚蠢但充滿熱度，單純得令人想要去玷汙，卻又忍不住狠狠地擁抱。看來清亮的眼神讓我想起你，但是他和你一點都不像，我忘了你的樣子，忘不了你的眼睛，你不曾在我面前流露出那麼坦承的神色，所以，他不是你。

　　卓，我活了下來，你沒有帶走我，所以我也不讓任何一個人帶走我。

　　拼命唸書拼命寫論文拼了命站上你曾經在的地方，但是你很久以前就不在了。

　　但是你永遠都看不見了。

　　那個男孩以後會不會記住我，就像我記住了你？

　　他會不會在自瀆的夜晚，想起我粗糙的指間，就像我想起你手掌心的溫度？

　　卓，我記得你，但不記得你的樣子。

　　當你的一切都迅速地在流失，會不會有一天我甚至錯以為那只是我大學時期荒唐的一場春夢，其實你從來就不在？

　　兩個人的喘息聲才平復下來，被子裡的身軀有著異樣的熱度。

　　「你又在抽菸！」他奪下我手上剛抽幾口的香菸，氣呼呼地丟進咖啡杯裡。「再抽菸我就不吻你了！」

　　「那我吻你。」堵住他的嘴唇，帶著苦味的舌尖伸進他的口腔，刻意地在牙齦上打轉。

　　「很苦欸！」他推開我，直直望向我的臉，又忍不住湊上來繼續親吻。「你至少換個牌子嘛！例如......嗯，維珍妮？」

　　「小朋友，」我好笑地看著他，牙齒輕輕磨著他的耳根。「抽那種涼菸要是我不舉了，你就可以反壓了？嗯？」

　　「去你的，我很認真耶！聽說我們系上很久以前有一個教授就是因為抽菸過世的！要是你死了......」他頓住，神色間有認真的情緒，無畏的眼神異樣美麗。

　　「大不了再找一個，你那麼好看教授要幾個有幾個，再說我只是助理教授呢。」用甜膩的聲音故意讓他惱怒，他的耳垂變得通紅，散發著熱度。

　　「不想陪你鬧，我跟同學約了要吃飯！」他掀被下床，赤裸的身體勁瘦修長，股間流出白濁的液體。

　　「對不起忘了戴保險套，下次我保證會戴。」用無辜的語氣向他保證，附上一個很有誠意的微笑。

　　「你哪次記得戴了！」他套上鞋子，甩門，依稀聽得見鑰匙被放在信箱的聲音。

　　我又點了一根黃長壽，笑不出來。

　　不能愛了，不管愛了幾次都愛不到心底。

　　只是，卓，我不像你那麼溫柔，我想帶著人和我一起死，然後問問你，會不會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