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作:Person of interest
CP:John Reese/Harold Finch
等級:PG-13

2.1

Finch木然地盯著螢幕上的資訊,機器今天早上又跳了一個號碼出來,Dana Miller,女性,27歲,經濟狀況良好,雖然有學業貸款,但Miller的薪水足夠讓她按月償還並有小額儲蓄,沒有值得注意的感情生活,她是維爾塔寧製藥公司的研究員,在該公司全力開發的新藥小組中佔據重要的地位,據說新藥「賽洛特」上市之後,足以翻轉藥品市場的版圖,該公司和其對手畢徹製藥的戰爭將會終止,維爾塔寧會獲得全面的勝利。

螢幕上正在播放一段短片,是製藥公司放在公司網站上形象行銷的一部分,棕髮的年輕女性正在侃侃而談自己對於公司的喜愛,她的臉上洋溢著對於未來的光采,是如此年輕自信,確信美好的未來:「維爾塔寧不僅僅是一家製藥公司,我們的產品幫助患者、治癒疾病。維爾塔寧是一個大家庭,這是我多年來夢寐以求的公司……」

Finch相信Dana Miller比起加害者更像一個受害者,威脅可能來自她的工作而不是生活,一但賽洛特上市,維爾塔寧的產值大增,Miller也會因為有功而被升遷,不管是畢徹製藥方面想要終止新藥開發,或是公司內部員工基於忌妒產生的傷害行為都可能導致最後的結果,72小時之內,這個年輕而美好的生命就會消逝,但他束手無策。長時間壓在輪椅椅面上的大腿經常會麻到酸痛,脖子裡的鋼釘是比氣象局更準確的天氣預報系統,陰冷的天氣裡疼痛彷彿一根長針深深地刺進肉裡,深入骨髓,而左腿上的傷在又一次惡化後被宣告永遠不能恢復如常,他從未感覺如此無力。求學階段他一直都是師長跟前的寵兒,後來和Nathan創立了IFT,即使好友是公司的門面,他也明白自己事實上擁有實權,他是驕傲又得天獨厚的聰明人,總能理解並掌控棋局的輸贏,但是面對生命,他只是身體孱弱的瘸子,空有大筆財富卻救不了任何一個人。

 

Daniel Casey的案件過後,他試圖找過幾個前軍人、前特種部隊、前三角洲部隊甚至是前探員(來自各種三個字縮寫的單位)為他工作,總在結束背景調查,和對方正式會面之前放棄,這份工作需要信任,但信任對他來說不是件容易的事,尤其在Dillinger對他下藥、將電腦賣給中國情報單位之後。

你雇用我的時候就知道我是條鯊魚,當我聞血而動也不需要太意外。

他又該如何確定別人不會是另一頭嗜血的野獸?

他在圖書館的牆上貼起未及拯救的號碼,蒐集號碼的資料,剪下有關的新聞,黏貼做了筆記的便條紙,一條條鮮豔的紅線連著號碼與他們的照片,機器有時一天出現好幾個號碼,有時連續數天都沒有,不變的只有名單越來越長,無助感一點一滴將他淹沒。他需要找到一個人,這個人必須忠誠,不會出賣他或他的秘密;必須不被金錢所惑,不能輕易被收買;必須在乎生命,對於無辜的人有所憐憫;必須不畏懼危險,將保護別人視為最高的目標;必須能夠老練使用技能,在未知的情境下不失去號碼。

Finch設定了與John Reese有關的提醒,若那個男人使用與前女友有關的電話號碼,他就能找到所在位置,但那個號碼最後出現在新羅歇爾,之後地圖上的紅點再也沒有亮起;他也追蹤了John Reese或什麼其他假名底下所有已知的帳戶,只要取款、轉帳或有使用的紀錄,同樣也會通知他。經過幾個月的無消無息,他不得不駭入所有可能找到John Reese的資料庫當中,一旦有人在AFIS或是CODIS裡得到相符的結果,就會自動傳送提醒給他,讓他可以回溯查詢的源頭,讓他找到那個男人。他沒有太多的時間可以等待,號碼從不等人也不停止,牆上的名單越來越長,每個社會保險號碼都是一個和別人相關聯的人,無數的無辜生命正在死去。

 

叮一聲,電腦發出的警示聲讓Finch從窗邊走回辦公桌,是John Reese,警方將他的指紋放進AFIS中搜尋而驚動了他設置的提醒。Finch進入紐約警局的系統當中,警方的報告上寫著一名流浪漢與一群小混混在地鐵上發生爭執,流浪漢將小混混揍了一頓,事件就發生在一個小時之前。他調出地鐵的監視器紀錄,找到那段畫面,影像裡的人頂著一頭灰白色亂髮、滿臉鬍子,身上的衣服都是在街角的二手衣店能便宜買到、但品相和材質都很糟糕的舊衣,要不是俐落的身手,看起來就是普通的流浪漢。他找到John Reese上車的車站,搜尋了地鐵站裡的監視器,追溯畫面後發現John Reese從幾個月前就開始睡在地鐵站裡,每隔幾天從車站的小賣店買廉價酒,手上的酒瓶從不間斷,大有把自己淹死在酒精裡的打算。

但他找到他了,他找到John Reese

Finch抓起手機,撥出一個號碼,他的手不由自主的顫抖,但是他的聲音無比平靜,高傲且冷冽。

「我要你去找一個人,把他帶來見我。」

 

2.2

Reese躺了三個星期才能在不扯痛傷口的情況下走動,傷口好得很慢,缺乏穩定蛋白質來源,也沒有良好的醫療照顧,前獸醫只能維持他不惡化,其餘的部分需要依賴人體自我療癒的功能,反正他也無處可去。他幾乎不說話,時間曾經是奢侈品,如今失去意義。一日對他來說有時短暫如夜裡盛開的花朵,他在墨西哥的旅店裡曾見過它綻放,手掌大的花朵在黑暗中甦醒,舒展,盛放,然後凋零;有時又漫長如極圈的永晝或永夜,失去時間的知覺,彷彿永遠不會結束。

牆角的水泥柱底下就是他的棲身之所,高燒退了之後他不再做夢,現實如同一張捕夢網,當夢境無法比過去更加甜美、比未來更加殘忍,他不需要做夢,他睜著眼睛連續迎接好幾天的日出,也曾經在睡眠裡任由時間溜走。他蜷曲在破舊的毛毯中,Joan有時候在他面前放一碗湯或是半塊三明治,他機械式地放進嘴裡,咬碎,然後吞下;如果Joan幾天沒有回到廢棄的大樓,他就只是將自己埋進膝蓋中間,哪裡也不去,任由酸液腐蝕他的胃壁。

能走動之後Reese找了間二手衣店,將身上的西裝換成有污漬的牛仔褲和套頭毛衣,剩下的幾美元還足夠他買最便宜的蘭姆酒,酒精無法侵害他的靈魂,因為空洞的左胸已經失去跳動的節奏,但酒精麻痺他的感官,蒙住眼睛,塞住耳鼻,懸掛在半空中。

他在廢棄的大樓待了太久,固定到那裡過夜的流浪漢們開始記住他的名字,流浪漢們的夜晚總是很漫長,火堆、廉價酒和閒話家常,只要能夠撐到下一個明天,人群聚集的地方總是會有很多故事,荒誕不堪和腥煽情色的故事最受歡迎,有什麼比神秘的John更令人好奇。他們問起他的過去,以前的工作?有沒有結過婚?是哪裡人?喜歡洋基隊還是大都會?

而他依然沉默不語,在第二天離開了聚集地。

 

Reese開始睡在地鐵站,和廢棄大樓沒有什麼不同,他就睡在地鐵站的角落,那裡沒有窗戶,也沒有日與夜的分隔,他喝廉價酒,味道不重要,只要能夠熱辣他的舌頭。有錢的時候買酒,沒錢的時候就從某個人的口袋摸出錢包,把皮夾和證件丟在垃圾桶裡面,繼續用現金買廉價酒喝。有時候他厭倦了骯髒的地板、旅客的腳步聲、大麻和嘔吐物的氣味,他會坐上地鐵,看著列車窗戶刷過外頭慘白的日光燈,轟隆隆作響的列車運行聲與他的心跳合拍,他在城市的巨大血脈中漫無目的遊蕩,最後總會在同一個車站下車,回到同樣的角落,手裡拿著半滿的廉價酒。

在擁有八百萬人口的城市當中,沒有人願意多看他一眼,沒有人願意靠近他,他們對他投以厭惡或輕蔑的眼光,以最快的速度讓他消失在視線當中。Reese坐在凌晨三點鐘的列車上,車門打開,從外面走進一群小混混,安靜的車廂裡瞬間有一種喧鬧感。

「現在是個混混就帶傢伙了,Anton,所以你父親才要我們開車回家。」

「別緊張,我們下周就弄點新裝備來,恢復這裡的秩序。再說,我們開車就遇不到新朋友了,瞧瞧這傢伙。」

那個被稱為Anton的小混混眼神繞著Reese打轉,他沒什麼反應,只是等待小混混自動感到無趣而離開,即使對方的姿態充滿挑釁,他也沒興致和他們攪和在一起。

Anton拿了他的酒。

他幾乎是本能性地拽住小混混的手腕,他望著對方從愣住到戒備的表情,慢慢放開了手。

「你帶的酒不夠大家喝啊,我得教教你怎麼跟人分享。」

一群小混混圍住了他,Reese只覺得厭煩,五個人,要撂倒他們不需要一分鐘,他對於任何與別人的互動都沒有興趣,即使面對他的那個人正從皮帶裡掏出手槍。但他的身體比頭腦更快,扯過第一個人的手臂,膝擊第二個人的下體,掌根推打第三個人的下顎,掐住第四個人的氣管,肘擊第五個人的鼻子,這些動作在五秒鐘之內就結束了,他將Anton扔在地板上,酒精造成的頭痛比小混混更惱人。

他在下一站下了車,地鐵站交雜著各種氣味的空氣擠壓著他,頭痛更加劇烈,彷彿幾個月來的宿醉在這時候一口氣湧上,手指陷入活人皮膚中溫熱的觸感短暫地將他拉回這個世界,現實向他推擠而來,而他需要一個地方喘息。

 

「你知道,要是你多揍那幾個小子幾拳,也算是幫我的忙了。」

警方在運河附近找到他,將他帶回警局問話,小混混們在外面走廊坐成一排,而他被單獨關在一個房間當中。Reese的視線緩緩掃過對她說話的黑人女警,右邊槍套中有一把貝瑞塔92F,警方的制式配備,左邊皮帶上掛了一個警徽,樣式表示她是一名警探,當過兵(她說,在常規部隊中可練不出這種身手),軍隊背景讓他對這個女人有了些好感。

「我是Carter,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字。」

「很有趣,似乎只有當你遇到麻煩的時候,別人才會問起你的名字。」

Carter說起退伍軍人經常會有的問題,問他是否需要協助,重新倒了杯水放在桌子上,這個伎倆太過簡單,簡單到他幾乎失笑。這個女人身上有種光明的特質,似乎認為他是可憐的、迷失自己的老兵,真摯地想要提供協助,卻不放棄查他指紋的機會,如果他當初離開軍隊之後沒有進入中情局,是否也還能保留這種明亮的視線?

Reese只是看著她並不說話,而Carter如他所料拿了塑膠杯去驗指紋,就讓她做她想做的,他的指紋查不出細節,局裡早就將那些案件的檔案緘封,只會引來聞血而動的鯊魚,因為自己的搭檔要自己清理。

「我們要自己清理門戶,Reese。你知道的。」

「抱歉,John,不是針對你。」

 

2.3

在他的老同事找上門之前,有個西裝筆挺的傢伙走進警局,對著員警齜牙咧嘴:「如果你們不起訴我的當事人,就必須放他走,還是你們想要我起訴紐約警局侵害公民的人身自由?」五分鐘內他已經離開第八分局坐上一台林肯轎車,同一台車上還有兩個超過六呎三吋的大塊頭,看起來從過軍,應該是私人保鑣。

車子開到布魯克林大橋下的時候天色已經亮了,天空的顏色很淺,幾乎像是被稀釋過,整個城市呈現一種清冷的色調。保鑣幫Reese開了車門,一個穿風衣戴細框圓眼鏡的中年人就站在河邊的長椅旁,那人側過整個身體轉向他的方向,有種不自然的僵直,重心持續放在右腳而非左腳上,可能是受傷,也可能是習慣。林肯轎車,私人保鑣,加上那一身要價不菲的西裝和風衣,不像是政府的人。

「我欠你錢嗎?」Reese朝著對方走過去,抖了抖身上破舊的灰色大衣,「我現在手頭有點緊。」

「你什麼都不欠我,Mr. Reese。這是你比較喜歡的化名對吧?我知道你有好幾個。」那個人眼裡同樣有種清冷的色調,冷漠、空洞和疏離,彷彿在周遭築起一道水牆,「別擔心,我不會把你的事情說出去。」

「你根本不知道我的事。」Reese的眼神沉了下來,那個名字屬於他前一段人生,屬於一個已死的人,名字就像一個鉛錘,將他的過往打包沉入深處,如今這個名字再度被拋上海平面,記憶碎成細碎的水珠,濺了他一身。

那個人像是想激怒他一樣,不僅又叫了一次他的名字,並且過度禮貌地在前面加入了正式的稱謂,更用不在乎的口氣侃侃而談他過去的政府工作、談他產生的疑慮和他的死亡,他帶著怒意靠近那個人,隨即注意到身後的保鑣往前走了幾步,但那人抬起手阻止了他們的動作,如果那個人真的知道他所有的事,Reese倒是很好奇對方憑什麼不覺得自己會在保鑣衝上來之前扭斷他的脖子。那人提到他過去數個月都企圖把自己淹死在酒精裡的行為,並下了個「信息對我來說不是問題的結論」。

「你可以叫我Mr. Finch。」那人望向他,他們的距離近得Reese能看見自己在圓眼鏡上的倒影,「我認為我們可以互相幫助。我不認為你需要精神科醫師、互助小組或是藥物……」

「那我需要什麼?」他笑出聲,眼裡卻沒有半分笑意。

「你需要一個目標,更精確來說,你需要一份工作。」

 

2.4

Reese已經確定了這個叫Finch的人身上至少有兩處舊傷,脖子保持著僵硬的角度,走路時重心放在右腿上,左膝明顯沒辦法有太大的彎曲,坐姿很嚴謹,背部挺直而雙手平放在膝蓋上,但看不出有任何的搏鬥能力,不像受過訓練的軍人、警察或別的什麼。Reese評估自己可以在五分鐘之內搞定Finch和那兩個大塊頭的保鑣,不過他只是坐在林肯的後座,旁邊的人在膝上的筆記型電腦上不停敲打,看起來就像是華爾街那些一秒鐘幾十萬上下的交易員,他隨意猜想Finch打算提供什麼工作,找上他的工作通常容易沒什麼驚奇,私人軍隊、傭兵、保鑣或殺手,他跟著Finch到處晃純粹對於這個人本身感到好奇。

他們在48街下車,不同種族、膚色和職業的人從身邊川流而過,唯一的相同之處是沒有人回頭看他們一眼,即使是有錢人旁邊站了個流浪漢,還有一輛昂貴的轎車和兩個保鑣的奇怪組合。

「這八百萬人都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紐約每18個小時就會有一個人遇害,今天結束時,他們之中有一個人會死。」

「不幸天天會發生,你無法阻止。」

「如果可以呢?不是指飛來橫禍,很多罪行需要花上幾天甚至幾周來規劃,如果你能阻止這些呢?」

Finch的語氣比起提供一份工作,更像是一個傳道者對於自身信仰的毫不猶豫,沒有人能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就連他以前工作的政府機關也沒有能力預測未來,政府建立起龐大的情報網也不過得知恐怖分子的蛛絲馬跡,又有誰能在缺乏特定目標的情況下過濾千百封電子郵件和電話錄音,從中找到普通的犯罪?

如果有,大概是上帝,只可惜祂並不存在。

「我有一個名單,名單上的人都將陷入危險,可能被謀殺,可能被綁架。我名單上的這些人,他們渾然不知即將發生什麼事,他們大多只是普通人,就像她。」

Reese順著Finch的視線看向一個在餐車旁買咖啡的女人,金髮,面貌姣好,約莫35歲上下,合身俐落的套裝,九公分細跟鞋,酒紅色的名牌公事包,明顯是事業有成的職業女性。

「她叫做Diane Hansen,本周她在我名單的首位,我不知道到底會發生什麼,也不知道她會扮演什麼角色。她可能是被害者,可能是行兇者,我只知道她脫不了關係。我要你跟著她,查出會發生什麼,並加以阻止。」Finch直視著他,眼裡有種理所當然的、好像他們已經簽了十年的工作契約的神情,甚至帶著點難以發覺的期待,「你覺得如何?」

「我覺得你是無聊的闊佬,我覺得那個女人大概是你前妻,或是你哪天在電梯裡搞過的女人。」Reese懶洋洋地說著惡毒的話,卻很遺憾沒有看到眼前這人被激怒的表情,「不管怎麼樣,我都要走了。」

他轉身離開,保鑣一號立刻擋住他的去路,保鑣二號則從側面包抄過來,連擋幾次後Reese開始不耐煩,當對方伸出手推他的肩膀,他毫不留情朝對方的頭部一推,導致保鑣一號用力撞上保鑣二號的鼻子,在他們反應過來之前就已經瀟灑離開。

 

Reese刮著鬍子,一邊注意新聞當中關於流浪漢的報導,警方釋出了流浪漢的畫像,而他已經用從保鑣一號摸來的錢包住進廉價旅社,剪去雜亂的頭髮、刮掉灰白的鬍鬚,也換了套衣服,和新聞上的畫像完全沒有相似之處。

他想這大概就是生存本能了,即使過去幾個月來在廉價酒精中沉淪,睡在廢棄大樓或地鐵站,他還是用上局裡教導的躲避技巧,把自己變成一個完全不同的人,躲在小房間當中,避開老同事的追緝。他感受到一股難以忍受的乾渴,喉嚨幾乎被灼燒似疼痛,來不及擦去臉上的泡沫,他直接就著瓶口喝了一大口威士忌,才稍微緩解。

或許喝酒也只是為了活下來,讓他逃避現實,而不被現實吞噬。

老舊的映像管電視上正在播映黑白日本武士電影,吆喝聲和兵器碰撞的聲音在太過安靜的房間裡面帶來一點噪音,Reese心不在焉地看著電視螢幕上演員誇張的動作,酒液順著他的喉嚨滑落,眼皮突然沉重了下來,他企圖將酒瓶擺到床頭櫃上,但很快地就失去意識。

 

Reese被一陣電話鈴聲吵醒,眼皮幾乎睜不開,他直覺性的知道有什麼不對勁,即使喝醉了他也不該睡得那麼沉,這個房間的枕頭和被褥比他投宿的旅館好上很多倍,左手腕上傳來被束縛的感覺,但他腦袋一片混亂,尖銳的疼痛佔據了所有的思考,他只能被動接起電話。

「你要明白,Mr. Reese,我所得到的訊息並不完整,但從來不會出錯。」

是東河邊那個傢伙。

Reese企圖掙開手上的束線帶,它綁得太緊,以至於已經在他手上勒出一條紅色的痕跡。偏頭痛主宰了他的大腦,但Finch帶著金屬感的聲音鑽進他的耳朵當中,刺得他暴躁了起來。

「你必須知道,眼睜睜聽著有人被殺,卻對此無能為力是什麼感覺。」

這句話就像一陣冰冷的激流竄過他的大腦,他再度試圖用力掙開束線帶,從通往另一個房間的門板後面突然傳來女人的尖叫聲,他喘著氣,心跳越來越快,尖叫聲伴隨著砸碎玻璃的聲音變成哀號,他能分辨暴行正在發生,男人對著女人嘶吼,女人步步退後,砸去手邊所有能丟的東西,卻阻止不了男人逼近。

他柔軟卻破碎的心口狠狠被插進一把匕首。

Reese用檯燈砸碎床邊的鏡子,用鏡子的碎片割開束縛,他撞開相連的房門,被酒精侵蝕的身體不聽使喚跌在地毯上,而房間裡沒有半點暴行的痕跡,只有一台撥放器冷冰冰的念著案件編號、日期和時間,另一扇半掩的門板背後,那個穿著高檔西裝的無聊闊佬就坐在那裡。

他喘著氣,警戒地看著房間四周,沒有男人和女人,沒有保鑣,就只有他和那個闊佬。

「太遲了。這捲錄音帶是三年前錄的,一個女人在這間房間裡被丈夫謀殺。」Finch手上拿著一份報紙,頭版寫著〈四星級謀殺案〉,聲音中沒有半分情感,「你來不及救她了,就像你來不及救你的朋友Jessica。她遇害時你在地球的另一端。」

Reese咬緊牙關,彷彿可以聞到後悔、痛苦和刺鼻的鐵鏽味,地板彷彿出現了一道深淵,他搖搖晃晃地站在邊緣,隨時都會墜下。心跳在加快,他的冷汗浸濕了灰色的T恤,他的思緒被強迫回到七個月前,很抱歉,Jessica死於一場車禍;九個月前,我會等你;甚至是六年前,要求我等,我會等你。他的大腦像是被一根鐵棒用力攪過,反胃和疼痛在身體中爭奪主權,他望著Finch冰色的眼睛,這些事情不該被任何人知道!

Reese猛然衝過去,即使是訓練有素的軍人也避不開他的攻擊,更何況Finch只是一個瘸子。他將Finch狠狠撞在牆上,用前臂緊壓著氣管,柔軟的喉骨暴露在他的面前,而對方幾乎只能用腳尖支撐住身體的重量。

「你到底知道什麼?」他的聲音嘶啞,就像受傷的野獸。

「這是事實。」Finch試圖推開他的手臂,卻不能撼動半分。「你離開政府是因為他們騙你,我永遠不會!依你的身手可以在世界各地享受更好的生活,但你沒有,我認為你一直以來只是想保護別人!」

Reese怔著放開了Finch,不知道是哪一句話讓自己動容,是看穿了他一直隱藏的真正理想,抑或是毫不猶豫給予誠實的承諾?

「這是竊聽錄音,國安局或國外情報監視之類的政府玩意。」他喘著氣,彷彿剛才被掐住氣管的人是他,「但你不是政府的人。」

「我的確不是,我想你可以稱我為相關第三方。」Finch拖著腳步在他面前的椅子坐下,刻意放鬆的聲音裡仍有顫抖卻無比堅定,Reese可以從潮濕的眼眶中看出驚懼,但對方仍直視著他。「或許你救不了這個女人,或是你的朋友Jessica,但如果你及時知道,你就能救她們,這就是我能提供給你的東西,一個及時趕到的機會。」

Finch從內袋裡抽出了一張照片,上面是在48街見過的那個金髮女人,Diane Hansen,這次他接下了照片。

「對她來說還為時不晚,你能幫我阻止將要發生的事。問題在於,你願不願意?」

Finch的聲音裡開始帶著情緒,激動的、懊惱的情緒,他知道這個人說的話裡沒有謊言,而堅定的眼神像是藍色火焰落在他的胸口。如果他一無所知,或許能對於即將發生在Diane Hansen身上的事情無動於衷,但他已經知道了,他無法讓慘劇眼睜睜在面前上演,毀滅一個或更多人的人生。

Reese的視線從照片移動到那對淺色的眼眸,輕輕地點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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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uanyue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