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作:孤單又燦爛的神-鬼怪
CP:金信/王黎 (無差)
等級:PG-13
六、
「我說,金宇彬先生,你對我根本不感興趣,為什麼老是答應邀約呢?」
使者怔怔看著眼前興味盎然的Sunny,沒想到對方會如此敏銳。今天他們約了吃午餐,考慮到他的習慣,選擇有蔬食料理的義大利餐廳;自己盤裡的青醬野菇義大利麵和白花椰菜濃湯還剩一半,Sunny倒是已經把香料烤鵪鶉和起司松露馬鈴薯泥吃得一乾二淨。料理很美味,青醬裡能吃到羅勒、松子和橄欖油的香氣,麵體十分彈牙,花椰菜濃湯口感清爽,但他總覺得沒有在家吃飯那麼有胃口。
「沒這回事,我對Sunny小姐很有興趣。」使者誠懇認真地向對方說明。
正確來說,他對這個女子雖無戀愛的興趣,卻因為異常的熟悉感而充滿好奇,對於空有情感卻沒有前世記憶的地獄使者來說,哪怕只是一點點線索,也想要掌握;再說,不明所以的胸悶,還有那對彷彿對人瞭若指掌、清明的眼神,讓他似乎就要想起某個人。
「什麼樣的興趣?」Sunny靠上椅背,雙手抱在胸前,嘴角上揚。「你還真是直球決勝負的類型呢。」
「Sunny小姐給我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喔,」Sunny拉長音調,眨了眨眼睛。「但我們之前並沒有見過。像你那麼帥的男人,見過我是不會忘記的。」
「是的,我現在還在尋找熟悉感的來源。」
盯著使者許久,Sunny突然笑了出來,原本就美麗的臉孔因此閃閃動人。
「這樣如何,約會一天試試?」她優雅地喝了一口紅酒,並隨手抹去杯沿的唇印,「或許你就能找到原因了,說不定我們是前世的戀人喔。」
使者陪Sunny逛了一下午,即使他已經習慣長時間工作,沒想到所謂的約會是那麼累人的事。不管是穿戴在身上的衣服、包包、鞋子、飾品,還是不能穿戴的檯燈、桌椅、被單、地毯,任何種類的商家Sunny都有興趣進去細細品味一番。看的東西多,買的東西卻少,接近傍晚的現在,她也不過買了幾瓶指甲油。他不解地問對方為何對不買的東西仍充滿熱情,她則說逛街的樂趣在於逛本身,以及培養出來的品味,並不在擁有那些物品。
他們在一間咖啡店坐下休息,使者想著差不多該告辭了,畢竟今天的目的是要找到熟悉感的來源,至今毫無進展,他只見識到女人對於逛街強大的意志。電話在口袋裡響起,是鬼怪打來的,使者對Sunny露出抱歉的表情,對方揮了揮手叫他別在意。
「喂?」
「晚上恩倬說要做飯,你回來吃嗎?」
從其他遺漏者住進鬼怪老宅後,晚飯大多是他和鬼怪各自準備肉食和蔬菜,並體諒身為高三生的池恩倬,順帶幫她準備一份;今天卻說要由她來做晚餐,想必是平常顧慮到他在家,現在正好趁他不在的時候和鬼怪兩人培養感情吧?鬼怪對新娘百般寵溺,而少女的眼中也充滿了仰慕與愛意,因為是神安排的命運,顯得如此理所當然。
使者感覺到一股酸意從胃裡湧上。
「不了,我和Sunny小姐的約會還沒有結束呢。」他低聲說。
「你從中午前就出門,現在又不回來吃晚餐,難不成要在外面過夜嗎?」
鬼怪的聲音聽起來氣急敗壞,他也忍不住動了氣,鬼怪就和他的小新娘去甜蜜就好,為何非得管他和誰在一起?
「今晚不會回去了。」
他賭氣說完話後就直接掛斷電話,正要轉頭和Sunny解釋「今晚不回去」指的是公務需求──這點常識他還是有,肥皂劇可不是白看了那麼多集,就感覺自己的手被柔軟的觸感握住,他還來不及把手抽開,Sunny前世的記憶如洩洪般灌進他腦海裡。
「殿下長得好看嗎?」
「你為何不注重品行,光注重外表呢?」
「我今天好看嗎?」
「很醜。」
「殿下,該斬殺的是朴中原!」
「不要插手朝廷之事!」
「這個愛你的女人,同時也是大逆罪人的妹妹!」
「我不愛妳。」
使者在茶屋過了一夜,一開始只是基於某種賭氣的心態,不想回到有鬼怪與鬼怪新娘在的宅邸,後來則收到後輩的訊息,懇求他幫忙處理一些加班還是寫不完的報告,反正也睡不著,他一路工作到早上。
地獄使者只要用手碰觸生者或亡者就能知道對方的前世,但是那種感覺很不舒服,大量無法被消化的資訊強硬灌進腦子裡,伴隨而來的是如千萬根針刺的疼痛,所以他向來避免和任何人有肢體接觸。就像命運開的一個玩笑,他在Sunny的前世看見了鬼怪,與現在的外貌年齡相符,只是長髮過肩,腦後束著藏青錦帶,一身黑色戎裝,那是成為鬼怪之前名為金信的武將;Sunny的前世裡還有另一個男人,有張年輕而稚嫩的臉孔,身穿繡著金龍的黑色衣袍,坐在王座上,充滿戾氣卻茫然。
鬼怪提過他的醜八怪妹妹,也提過他守護卻賜死他的主君;兩條分開的線在Sunny的前世裡交纏成結,妹妹嫁給了主君,金信不僅被自己守護的王背叛,也被自己的妹夫背叛。金信曾親口說過他的恨。使者只看見了前世的一部分,事情的全貌像缺塊的拼圖展現在他面前,角色都齊全了,偏偏摸不清全貌。他的眼淚、他對Sunny的熟悉感、他胸口的悶和痛,他在這個劇本中究竟扮演著什麼角色,被他所遺忘的記憶裡和鬼怪又有什麼交集,如此想要釐清自己是誰卻又害怕知道,答案卻隱隱約約浮現在水面上。
完成一整天的名簿,使者原本想繼續待在茶屋裡,但他太累了,今天發生死亡人數眾多的火災意外,即使動用了十幾名地獄使者,工作量仍是多得嚇人;再說,他有必需弄清楚的事,卻不方便再去握Sunny的手,想要尋找事情的真相,或許就該去見接近真相的那個人。
回到鬼怪老宅已經是第二天晚上的事了,最接近真相的那個人就坐在客廳等他。使者在鬼怪對面的椅子上坐下,心跳如鼓,口乾舌燥,他還來不及問任何問題,桌上的房地產權狀就被推到他面前。
「這個給你了,以後就是你的房子。只是我有個請求,我消失之後,池恩倬的烙印和記憶也會跟著消失,幫我好好照顧她,別讓她怪罪自己。」鬼怪的眼睛紅腫,眼角還有明顯的淚痕。
「……真的決定要拔劍了嗎?」
「嗯,恩倬就拜託你。」
「你、你跟其他遺漏者過得好好的,怎麼突然又想要拔劍?」使者覺得措手不及,和鬼怪新娘甜甜蜜蜜也好,和任何一個人甜甜蜜蜜也好,他寧願看著活蹦亂跳的鬼怪也不願見到對方消失於虛無。
「只是覺得夠了,對這永生不滅的人生厭倦了,想要結束。」
「看你去死並非我所願。」他低聲說著。
「你現在可以讓那女人也住進來了,反正是你的房子。」
鬼怪甚至不看使者一眼,站起來就要走,情急之下使者抓住鬼怪的手,十指交扣,甩也甩不掉。
「你在做什麼!?」鬼怪瞪大眼睛,盯著使者的臉震驚到瞬間忘了他心痛到不想再和對方面對面,避免去想像使者和那個女人如何共度那一夜。微涼的掌心緊握著他,衝上臉的熱氣卻比青色的鬼火更加滾燙。
「你曾經守護的王,叫什麼名字?」使者什麼也看不見,沒有前世,沒有醜八怪妹妹也沒有主君,只是溫暖;他反射性地渴望那樣的溫度,不願放手,理智卻告訴他不能貪戀不屬於自己的溫暖,終究只能放開。
「這跟你剛才抓住我的手有什麼關係?」
「回答我就是了!」
「王黎。」
鬼怪語音才剛落下,使者的胸口突然劇烈疼痛了起來,就像被一把劍狠狠穿心而過,就像被煉獄之火灼傷,就像有人在將他的心一杓杓挖空,痛得他幾乎無法呼吸;他緊捂住自己的胸口,作為傀儡短暫而悲慘的人生、與將軍共度的懵懂歲月、六百年的地獄裡看著金信一次次死在他面前,神在此刻將所有的記憶還回他身上,他就是王黎。
那張稚嫩而愚蠢的臉屬於他,殘殺百姓、聽信佞臣、誤害忠良的罪都屬於他。
金信九百年來的恨與怨也屬於他。
他曾經被愛,而現在終究沒有資格被任何一個人所愛。
遺忘或記起都是神的懲罰,才會讓他在身為地獄使者的此生再次遇見他的將軍,並眼睜睜看著鬼怪與鬼怪新娘走上神給予他們的命運,在這條道路上,沒有他的位置。
◎原本打算按照劇情的走向來寫的,結果現在完全被我自己打亂了XDDDD
◎他們下一章究竟能不能解開誤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