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t Land

原作：《費雪小姐探案集 (Miss Fisher's Murder Mysteries)》

CP：Phryne Fisher/ Jack Robinson, Dorothy Williams/ Hugh Collins

等級：PG-13

　　2

　　先是愣了幾分鐘，傑克的大腦才又開始能正常運作，並相當確定深紅色帶花紋的壁紙和牆壁上掛著的裸女畫作絕對不是他的品味，雖然舒適又蓬鬆的鵝絨枕和羊毛被讓他睡了個好覺，不過這裡並不是他家，而是芙里妮的客房。

　　不記得從什麼時候起，他們開始了結束一個案件後便一起夜間小酌的習慣。即使他不是在意名聲的人，房子的女主人也向來無視他人目光、自有一套生存之道，他卻不曾因為晚酌在此處留宿，芙里妮也不曾挽留，這是彼此對界線的默契。

　　他們還沒有要踏出那一步。

　　波本和干邑，詩集與莎士比亞，在燃起的爐火旁漫無目的談話，彷彿謀殺案件便是此刻的餐前酒；但在帶著熱度的空氣撫過臉龐時，沒有血腥的氣味，只有暗香在鼻尖流動，要價不斐、用上異國珍奇花卉的法國香水並未奪去他所有關注，反而更像是為了烘托芙里妮費雪存在。

　　同樣的香氣也沾染在他蓋著的被子上。

　　傑克的理性告訴他這想法毫無道理，依照巴特勒先生專業的程度，客房的被褥肯定經過仔細清潔，不允許味道一絲殘留。但芙里妮的氣味確實縈繞在他四周，深吸一口氣，那氣味便席捲而來，似乎女主人曾赤身裸體在上面打滾過一番。傑克不可克制地在腦海裡描繪出鮮明的畫面，他在土耳其浴場見識過她僅包裹著浴巾的模樣，在皇家俱樂部窺見過羽毛扇後渾圓堅挺的山丘，想像不會太難，尤其那幅繪有芙里妮裸體的畫作就裝飾在這個房間，女子的曲線在畫家筆觸下兼有藝術與挑逗意味，揚起的下巴似乎在索吻，手掌下，上好綢緞的觸感則讓他有了更多遐思⋯⋯

　　傑克尷尬地發現自己勃起了，而且他很清楚那並不是男性早晨的例行性狀況導致。

　　在這種情況下做什麼都太不知羞恥。

　　下腹部有難掩的騷動，即使沒人看見，傑克將被子拉高過頭，掩住熱燙臉頰，無聲呻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自己像個毫無經驗的十來歲青少年，光是一點點甚至還稱不上失控的妄想就讓他有所反應，輕易被撩動。

　　他強迫自己離開溫暖的被窩，打開窗戶，讓房間的熱氣逸散、灌進寒風，把慾念和燥熱的皮膚都暴露在冷冽的空氣裡，不到幾分鐘的時間，他過熱的腦袋和其他部位已經冷得像凍死的雞。

　　時間接近中午，道路上行人和車輛熙來攘往，一個戴鴨舌帽孩子正在叫賣新出爐的報紙，不遠處則有馬車揚塵而來，墨爾本的新與舊在此交會。對於宿舍被燒毀，傑克沒有太多哀傷或感概，即使他與蘿西分居後在那裡棲身數年，也並未將宿舍視為永久居住之地；他倒是對幾本特別喜歡的書感到惋惜，不是絕版、再無法尋回的珍本，只是因為伴隨在身邊已久而有感情。

　　幸好他的莎士比亞選集放在警局。

　　關上窗戶，巴特勒先生恰巧在這時送來熱水，對房間裡顯然太低的溫度毫不在意，甚至沒提出要檢查暖氣是否異常。

　　傑克婉拒巴特勒先生提供協助，僅接受擰乾的熱毛巾，雖然費了些時間，動作也不甚方便，倒還是能為自己著裝。向來體貼的管家一併送來麥克醫生開的藥膏，以及繃帶、剪刀和紗布等物，經過休息，手掌的狀況已經好些，不過拉扯到皮膚時仍感到疼痛。他為傷口重新上藥，再以繃帶層層纏起，卻遇上難題：他沒辦法單手將手腕附近的繃帶打結，最後只得用牙齒咬著一端拉緊。

　　外面傳來幾下敲門聲，就如以往鞋跟敲在地板上的聲音般輕快，傑克還咬著繃帶，對方不等他回應便逕自開門進入，一股香氣隨著芙里妮的腳步朝他襲來，他覺得有些口乾舌燥，體內殘存的熱度彷彿還未完全消退。

　　和昨晚的狼狽樣不同，芙里妮穿上一件天鵝絨材質的深藍色連身裙，領口與袖子拼接同色蕾絲，搭上銀白色羊毛流蘇披肩，美麗端莊又不失性感，妝容適當。

　　她總是像要去參加盛宴。

　　女偵探顯然對於他已經自己換好衣服這件事有些失望，噘著嘴抱怨「你還真是一點樂趣都不留給我」之類的話，隨即又打量起他的衣著，眼睛和嘴角都彎成滿意的弧度。她纖細的手指滑過肩線和領片，彷彿巡守自己的領地，讓傑克意識到這套衣服雖是巴特勒先生準備的，名義上卻是由芙里妮費雪贈給傑克羅賓森。

　　指尖的終點是領帶，他順著她的眼神往下看，才發現結打得有點歪。

　　「看來你終究還是留了點樂趣給我。」

　　芙里妮站得更近，幾乎就在他的懷抱中，輕巧解開他的領帶結。

　　這距離如此不恰當，卻又保持著曖昧的空間，他只要低頭就能吻住她的紅唇。

　　「溫莎結？還是十字結？」

　　傑克將自己的手覆於芙里妮之上，無聲且緩慢地叫喚她的名字；她微涼的皮膚染上他的熱度。

　　她淺藍色的眼眸中只有他，這是多麼令人悸動的事。

　　只要再近一點他就能吻上她。

　　他知道她允許。

　　「咳⋯⋯抱歉打擾你們。」

　　突然，桃樂絲的聲音在門邊響起，語氣裡透露著不自在，明顯盡力避免將視線看向房裡，臉上有無法忽視的紅暈。

　　他放開芙里妮的手，讓對方俐落地打好一個溫莎結。

　　「巴特勒先生已經準備好午餐，他要我上來告訴探長和芙里妮小姐⋯⋯我先下樓準備餐桌。」

　　隨著噠噠噠跑下樓梯的腳步聲，旖旎氣氛已經消散地無影無蹤。

　　芙里妮拉了拉西裝領片，把手搭在他的胸口，嘴邊浮出一朵邪惡的笑意。

　　「真可惜，傑克。不過我們有很多時間可以討論領帶結的款式，或許？可以實際演練一下？畢竟依據醫囑，現在沒辦法睡前小酌了。」

　　我很期待。

　　他無聲地做了這句話的嘴形。

　　休從警局過來的時候他們正在吃午餐，於是勤奮的小員警也獲得了一份馬鈴薯冷湯、無花果麵包和法式肉凍，加上桃樂絲做的飯後布丁。巴特勒先生準備的餐點總使人愉快，在喉嚨仍腫脹灼痛的時候傑克更感激明明是冬天卻刻意做冷食的這份細膩；他專注品嚐抹上肝醬的柔軟麵包，嗆傷一點都不影響他享受巴特勒先生手藝。

　　根據休的報告，火勢在他離開屋子不久後就被撲滅，灰燼在七月寒冷的空氣下很快冷卻，消防隊得以盡快進入現場中勘驗，鑑定報告在接近中午時已經送到每個相關人員的手上，包括兇案組。

　　「他們發現諾瑞爾家周圍有潑灑易燃液體的痕跡，看起來是汽油。屋裡沒有電線走火或蠟燭傾倒的痕跡。」

　　傑克一邊翻閱休送來的報告，一邊看著他的下屬心滿意足吃掉最後一口焦糖布丁，並以為沒人看到，偷偷在桌底下握住桃樂絲的手，神情看來十分快樂；桃樂絲也悄悄回握，但很快又將手抽回，為餐桌上的每個人都倒上一杯茶。

　　午餐時間不算執勤，他樂意忽視這對小情侶的互動。

　　「消防隊在食物儲藏室發現一具屍體，因為酒精助燃，表面已經碳化，我引用盧卡斯隊長的原話：『簡直像我老婆從烤箱裡端出來的肉』。諾瑞爾夫婦都成功逃出來了；大女兒莉莉安當晚不在家；小女兒伊凡潔琳——就是長官您救出來的那個女孩——和其他家人一起暫時住在姑姑家。諾瑞爾家沒有僕人，只有每週二下午來幫忙打掃的布魯克太太，但昨天並不是週二，布魯克太太本人也到醫院探視諾瑞爾一家人，所以說，不是諾瑞爾家的人。」

　　芙里妮顯然也注意到這兩人在桌下的小動作，她向桃樂絲投去一個淺淺的微笑，端起茶杯。

　　「這麼說，是縱火，或許是為了隱藏屍體這個目的。為什麼選在諾瑞爾家呢？那個地址並沒有特別偏僻，也不是沒有人住的廢屋。如果是諾瑞爾家的任何一個人，這也不合理，為什麼要把屍體棄置在自己家的儲藏室？比起等到天亮再處理，當時是深夜，要將屍體搬運走很容易。」

　　「是的，小姐，這也是消防隊想把案子交給羅賓森探長的原因：驗屍報告出爐之前他們沒辦法確認那具屍體的死因，可能是謀殺。」

　　「諾瑞爾家有車嗎？」

　　小員警翻閱筆記本後，點了點頭。

　　「看，這樣就更不合理。」

　　傑克將報告攤平在桌上，消防隊在報告裡附上現場照片，看起來屍體身上的衣服都遭火吻，沒能提供什麼線索讓他們辨識死者身份，但旁邊有幾個像是金屬的小物件，很容易遺漏，可能清理乾淨後會有些幫助。

　　他用筆將照片中的小物件圈起來。

　　休探過頭來，對著照片猛點頭。

　　「消防隊有把這幾個小東西撿起來，請我轉交給諾瑞爾家，他們說可能是重要的紀念品。不過我還沒有機會詢問諾瑞爾夫婦，現在還放在警局。」

　　看來休完全沒搞懂他的意思，他又在旁邊寫上「徽章」。

　　「啊，原來是徽章嗎？」

　　小員警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難怪消防隊說是很重要的東西。我會盡快送過去給他們！」

　　「休，我覺得探長的意思不是⋯⋯」

　　傑克深吸一口氣，努力忍下翻白眼的衝動，休是個認真的好青年，不過有時候容易執著在一個點上，無法看到其他可能。他正要拿回照片在圓圈旁註記「可能屬於死者」，芙里妮就攔截了照片。

　　「我想傑克的意思是：這不像是會放在食物儲藏室的東西，可能是原先縫在死者衣服上的裝飾，或許可以告訴我們他或她是誰。」

　　休再一次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從芙里妮手裡接過照片夾回資料夾中，並低頭在筆記本上振筆疾書。

　　傑克為接下來的審訊感到憂心。

　　狡黠的女偵探湊近他，不必要的危險距離，幾乎抵著他的鼻尖：「我幫自己贏得偵訊室的門票了嗎，探長？」

　　傑克挑了挑眉，不得不承認這是最好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