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夜涼如水,監獄裡泛著寒冷而潮濕的感覺,空氣當中飄著鐵銹一般的血腥味,使得陰森的迴廊更加詭譎。

夏維爾在深夜裡被冷醒,雖然在監獄裡出生的他早已習慣了這種暗無天日、彷彿無足的爬蟲類過的生活;但他有時就是會莫名的驚醒,滿頭大汗的他總覺得胸口有種莫名的空洞,就好像他三十年來的生命從未被填滿過。他不禁自問到底缺少了什麼,卻摸不著頭緒。

從年少就立誓要為正義奉獻一生,夏維爾不知道空虛感從何而來。

他強迫自己必須入睡,明天還有繁重的工作在等著他。他閉上雙眼,試圖平復紊亂的心緒,此時他卻聽見了聲音。

 

那聲音若有似無,靈巧又輕淺的韻律像是貓兒的腳步。

夏維爾胡思亂想著每個監獄裡的鬼故事。他並不害怕,只是好奇,若來者真的是鬼魅,又是為了什麼徘徊在世上而不願離去?祂有未竟的心願嗎?或者有遺留人間的愛侶?

趁夏維爾失神的瞬間,那腳步聲已經襲上了他的床,屬於人的體溫和氣味貼合住他的身軀,溫熱的唇瓣吻上他的、厚實的手在他的腰上游移。

那是男人的味道。

夏維爾試著掙扎,但男人一隻手就將他的雙臂固定在頭上,力量的差距太過懸殊,任何的舉動都只是徒勞無功。

「你想做什麼?」夏維爾皺著眉低吼,他知道房間裡的聲音不會傳到關犯人的監牢去,這排值勤官的寢室向來只有他一個人住,監獄的隔音效果好的出奇。「不管你想在我身上得到什麼,我可以告訴你:你必然會失望!」

「夏維爾,我要你忘不了我。」有些熟悉的男聲在耳畔響起,夏維爾確定自己絕對聽過這低沉沙啞的嗓音,卻想也想不起來。

「你到底是誰?」

「那不重要。你會知道的,只不過不是現在。」

男人在他的頸邊輕啄,又舒服又癢的感覺讓夏維爾不知所措。

「住手!」

「你真的要我住手嗎?」男人輕笑著,比空氣溫度高的氣息呼在夏維爾的胸口,讓他一陣戰慄。

夏維爾面紅耳赤,咬著下唇說不出任呵話。他清楚地感覺到黑暗中他與男人同時甦醒的慾望。

他一向對自己嚴謹,青春期時用鑽研法律來克制自己,後來就全心投入工作當中;他也曾經在暗巷中和妓女用幾法郎換得一夜春宵,不過那畢竟已是太久以前,長時間沒有人觸碰的肌膚變的異樣的敏感。

夏維爾閉上眼睛,放任男人溫柔地在身上點起燎原的星火。

「不要忘記我,夏維爾!」

 

 

是早上了吧?但陽光卻照不到陰暗的地下,是否出身卑賤、踏著自己墳墓的人永遠得不到陽光的救贖呢?

若非光裸的身軀和身後的疼痛,夏維爾幾乎要以為昨夜不過是一場夢。他是如此清晰地記得昨夜的一切,男人的溫柔和狂暴;他吻著他淺褐的髮絲卻也在夏維爾的肩上咬出吻痕。

他到底是誰?仍是未解的謎。

夏維爾疲憊地起身,迎向另一個沒有光明的日子。

 

 

夏維爾俊挺的臉上有著冷酷的神情,他冷漠地看著那些即將被假釋的犯人,他們排成一排,拿著破舊的囚衣,或許蒼老或許年輕的臉上充滿了重獲新生的希望。

那他呢?什麼時候才能脫離監牢?

犯人來了又走,一年、五年、二十年,他卻注定在這見鬼的地方待上一輩子。他在監獄理出生、成長,父親是騙子,母親則是妓女,他從小忍受著自己身上骯髒的血緣--那犯罪者的血液!忍受其他人的嘲弄與奚落,甚至承受他人的侵犯,才考上了巡警;但他害怕外面的世界,外人會怎麼看他呢?一個犯罪者的孩子,有誰能毫無芥蒂地接受他呢?

他,夏維爾,痛恨犯罪者,痛恨那些使天真純潔的孩子變得和他一樣的人!

 

「24601!」夏維爾冷著臉,將一張張假釋單扔到囚犯們的臉上,滿意地看到他們屈辱的表情;當叫到24601的時候他略為放鬆了,這是個模範犯人,雖然逃過獄,但他從來不介入犯人們的紛爭,總是安安靜靜地待在角落。「這天過後你就自由了。」

「自由嗎?帶著標記的我們有什麼自由可言?」24601緩慢地說著,壓低的聲音像在喃喃自語。

「是你!?」夏維爾不敢置信,他瞪大了眼睛,直視24601的眼神。他的怒氣衝了上來。「24601,居然是你!」熟悉的聲音、昨夜的記憶......

「我不叫24601,我叫尚萬強。不要忘了這個名字。」男人的眼神很堅定,毫不退卻地盯著夏維爾。「不要忘記我。」

「那你也不要忘記我!」夏維爾咬牙切齒地說道,滿腹的怒火幾乎就要從眼中射出。「如果你犯了錯,就算是天涯海角,我也會追到你!」

「來追我吧!」尚萬強有點挑釁地笑,「如果你追的上我的話。」

「我不會忘記你,更不會忘記昨夜的恥辱。」夏維爾閉上眼睛,第二句話說得極小聲。「現在,你滾吧!不要讓我再看見你!」

 

 

尚萬強揹著稀少的可憐的行李站在監獄之外,他看了一眼消磨掉他大半青春的地方,圍牆依然高聳,但感覺上不再壓迫到令人窒息了。

他在苦牢蹲了那麼久,一切只因為他闖進商店偷了塊麵包,好讓他姊姊的孩子能有一餐溫飽。犯錯了就該處罰,但他不甘,怎會用青春去償還?

尚萬強在牢裡的前十年是痛苦的,他不抽煙、不玩牌,大部分的時間都是沉默地在角落看書,在犯人們的眼裡他是個怪人,不管是獄卒或是一些在獄中較吃得開的人都常找他麻煩,所幸他力氣大,打架不曾輸過人,才免去了許多困擾。

黑暗的日子一再重複,直到夏維爾的出現才有一絲曙光。

雖然世人多歧視他們這些犯罪者,但從夏維爾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是打從心裡地厭惡他們。但,夏維爾從來不像其他獄卒會凌虐犯人,他也許不屑,也許羞辱,卻從來沒有毆打過任何一個人。

 

夏維爾讓他想起他年輕的時候,自卑。彷彿詛咒一般痛恨自己。

他有時不禁想著,那琥珀色瞳孔和刀削的輪廓背後,是不是藏了許多的往事。對尚萬強來說,雖然夏維爾看起來是那麼地冷酷無情,但他確信他和他之間有相同的孤寂。

尚萬強相信,總有一天會相見。

相似的靈魂必然會互相吸引。

 

 

夏維爾回到房間,他坐下來,卻發現自己停不了顫抖的雙手。

他無法確定自己到底是因為恥辱或是憤怒而激動不已,但他知道,他不會原諒尚萬強,絕不!

他,夏維爾,一個成績優秀的執法者,怎能忍受低賤的犯人給他的挑釁。

他不會忘記他--如他所願!

墮落的人沒有重生的機會,尚萬強必然會再犯錯,而當他犯錯的那一天,就是受刑之日。夏維爾發誓,他要將他關進監獄裡,永遠不見天日。

 

 

Chapter 2

沒有星光,也沒有月色,就算架了路燈,也照不進這城市中最黑暗的角落。陰暗的巷內瀰漫著腥羶的氣味。

惡臭的廚餘桶旁,有幾個模糊的人影。

「先生,求求你好嗎?我沒有做錯事;更何況,我還有一個小女兒,如果我去坐牢,誰來扶養她呢?」沙啞的女聲懇求著,語調慌張。

「先生,妓女的話能相信嗎?她們除了張開大腿,就只會說謊和偷竊;您看,我臉上的傷痕就是她抓的。」男人忿忿不平地控訴。

「先生,那是因為他毆打我啊!求求您,我還有女兒要養!」

夏維爾冷笑地看著眼前的金髮女子,女人的秀髮只到耳下,牙齒也缺了好幾顆,但仍看出她應該曾是個美麗的女子。女人有些年紀,蒼白的臉上有歲月和生活的風霜,衣服破舊,但她沒有妓女那種刻意的妖艷,她並不像墮落至此的女人。

不過,妓女就是妓女,這種星月俱滅的夜晚,一如他被生下那個罪惡的黑夜,都同樣地令人作嘔。

妓女和犯罪者沒有分別!

 

「妳說妳叫芳婷?」

「是的,先生。」

「那麼,芳婷。停止妳那愚蠢的謊言,這種話二十年來我聽得夠多了,妳留點力氣去請求法官的憐憫,也許還有減刑的機會。」

「求求你不要,先生!我可憐的孩子會死的!」芳婷的眼淚奪眶而出,瘦弱的雙腳跪了下來。

「跟我走,妳很快就會知道監獄的滋味。」夏維爾一把抓住芳婷的手腕,臉上有著殘酷的笑意。「也許妳還會愛上呢!」

「請放開她,先生。我想你弄痛她了,這可憐的女人需要的是醫生而不是監獄。」一個溫和且威儀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我是本市的市長,有什麼責任我願意承擔。」

夏維爾胸口彷彿被重擊,那麼多年來他從來沒有忘記過這個聲音,夏維爾直視聲音的主人,發現那人與記憶中的形象已經不同。那人比記憶中蒼老了些,卻已消弭了年輕氣盛時眉間的暴戾之氣,堅定的雙眼充滿了睿智之光,安祥的面容竟有點像是神父。

「但是,市長先生......」夏維爾不由得自慚形穢,原本強勢的語氣也不禁哽在胸口。

「你已經盡了你的責任,現在讓我帶她去醫院吧。」尚萬強對夏維爾釋出善意的笑。

那笑,卻讓夏維爾氣紅了眼。

『你憑什麼裝出一付聖人的模樣?』夏維爾忿恨地想著,尖酸刻薄的話脫口而出。「市長先生,您很像我一個逃脫的犯人呢!一個自以為悲憫,狂妄的傢伙。」

當他這些年來卑屈地在各城市間奔走,只為了追捕他時,這個男人憑什麼活的如此自在,而不抱任何的罪惡感?從一個囚犯搖身變成高貴的人物,帶著虛假慈悲的面具,好像從來沒有不潔的過去。

當他被過去的陰影狠狠追趕,他怎麼可以站在日光下,假裝一切從沒有發生過!難道換了不同的名字和身分,犯下的錯就可以被原諒?

他不允許、他不允許!

「不過幸好,前幾天我逮到他了,這次他將永遠地看不見陽光。」夏維爾站在尚萬強前,說了人生中唯一的謊。

夏維爾告訴自己,這是為了正義。

 

尚萬強幾乎就要在夏維爾面前承認自己就是他說的那個人,他很清楚自己這些年來改變了多少,遇見一個慈悲的神父使他又開始信仰上帝,但悲哀的是,尚萬強仍能從夏維爾憎恨的眼神,看出夏維爾認出他了。

夏維爾的臉上也同樣有了歲月的痕跡,清澈的眼神較年輕時來的深沉,褐色的頭髮,霜鬢有點斑白,刀刻的輪廓更加深遂,猶如一尊莊嚴的大理石雕像。

他仍是擁有冷竣面容的男子,內心卻如火焰一般燃燒。

燃燒著對尚萬強的怒火。

 

尚萬強曾經肯定地認為,他們總有一天會再相見,但是多年的等待讓他失去了自信。他不知道夏維爾是否還記得他、追逐著他,夏維爾是否會退縮入遺忘的深穴;還是會挺起胸膛,追他到天涯海角問個清楚?

畢竟除了那一夜,以及夏維爾心中不能被忽略的正義感,夏維爾沒有任何追著他的理由,一個都沒有。

夏維爾並不愛他,就如同星夜裡燦亮的天狼星,永遠不會凝視地面上仰望的人們。

他想問問夏維爾:『這些年來過得好嗎?』但他不能問,因為他現在不是尚萬強,不是那個背負著罪過的男人,而是一座城市的市長和一間工廠的老闆,數百人的生計仰賴著他。在眼前,他要救那個叫做芳婷的可憐女子。

他懂芳婷,懂那種貧寒交迫、萬般不得已的生活。

他也懂得那眼神,不甘心不甘願卻又無能為力,只能向環境低頭的痛苦。他們的眼中有著同樣的堅毅,都曾經有夢,但現在只想好好地活下去。

所以他不能說,他不能說自己是尚萬強。

 

 

「你為什麼要可憐我?明明就是你的工廠將我掃地出門!」芳婷躺在病床上,虛弱地控訴。「你現在同情我又能改變什麼呢?」

雪白的床單與蒼白的女人,要不是女人還有一雙美麗但無神的眼眸,尚萬強幾乎就要認不出他們的分際。滿室的白並沒有使醫院看來較為明亮,反而產生了一種恐怖的虛空感;彷彿任何一個陰暗的角落都能將人吞噬。

尚萬強無法反駁芳婷的控訴,他能說什麼呢?不論他再怎麼努力,這工廠,這城市,總有隱蔽的角落。雖然並不是他將芳婷逐出工廠,但身為工廠的主人,雇用那種工頭,他也同罪。

「對不起,有什麼是我能幫你做的?」尚萬強低下頭,清楚的知道芳婷的時日不多了。

芳婷看著那個低頭認錯的男人,卻有一種悲哀的感覺。

到底是什麼將他們的命運都打亂了?她本該是個平凡的婦人,和女兒過著和樂的日子,而他本來也是個平凡的人罷?可是現在的眼神裡充滿了滄桑。

她知道自己也許撐不過這個晚上了,多年的苦痛和承受讓她太過疲憊,她彷彿看見了死亡的階梯,雖然不知道會通往哪裡,不過一定是個平安喜樂的園地。芳婷是多麼地想放下一切前往那個上帝身邊的樂園,但她不能,她還有柯賽特--她苦命的女兒;眼前這個有過一段過去的男人,是否可以托付呢?

芳婷對上尚萬強誠摯的眼神,決定賭一賭可能性。

這男人究竟是將她推入深淵的惡魔,亦或是能拯救柯賽特的天使?事實上,只要柯賽特能過一般孩子的生活,平安健康地長大,即使要她生生世世都將靈魂賣給撒旦,她也願意。

「請你,」芳婷蒼白的嘴唇顫抖著,「照顧我的女兒。」

 

夏維爾一直都在門外,他緊靠在牆上,感到昏眩。芳婷讓他想到他的母親,那個恬不知恥、冷血下賤的女人,正確來說,他從來不認為那女人是他的母親。從小到大,那女人從未眷顧過他,在冰冷潮濕的監獄裡,給他溫暖、保護著他的是一條破舊骯髒的毛毯,和一個叫做瑪納的女人。

母親不曾睬理過他,不曾正眼看他一眼,她毫不在乎地在夏維爾面前和不同的男人們調情,並奪走他的食物。一天,他撞見母親和獄卒像狗一般交媾,她呻吟、尖叫,一如妓女,她本來就是個妓女!

這時瑪納出現了,她輕輕捂住他的眼,帶他到安靜隱密的角落,給他一小片黑麵包和一碗清水--那是她辛苦存下來的食糧!從此瑪納照顧他、教他識字,她原本是上流社會的家庭教師,她將她的一切教給了夏維爾。

夏維爾問過瑪納她入獄的罪名,她只淡淡的說了一句「不要問」,於是他便不問了,他不在乎她過去是誰,只要她現在是他的瑪納。

他漸漸長大,某天夜裡,獄卒趁他睡時上了他的床,他不曾熟睡,拼命掙扎,但怎麼比的上成年男子的力氣。夏維爾絕望地讓男人黏膩噁心的舌頭在身上滑動,他閉上眼,拒絕再看男人和自己污穢的模樣。突地,男人的動作停了,一股腥熱的液體擴散在他的胸腹之間,他睜開眼,是瑪納,她緊握著一根木棍,棍上有血。

夏維爾不確定獄卒有沒有死,只知道瑪納也離開了這暗無天日的牢獄──以死亡的方式。

那年,他十一歲。

 

如今三十八歲的夏維爾站在門外,聽見一個母親真摯的話語,他的胃部湧起一陣嘔吐感。

為什麼別人的母親以生命愛著她的孩子,而自己的母親卻像是陌生人?

他沒有母親,只有瑪納。

 

當芳婷闔上雙眼,並且再也不會醒來,夏維爾從門口走進了病房。他看見那個罪大惡極的男人跪在床邊,握著芳婷冰冷的手,為她祈禱。

「我還真的不知道,原來罪犯也有憐憫心啊--縱然那是個不需要被憐憫的女人,市長先生。」夏維爾的嘴邊掛著冷冷的嘲笑,「在法院承認自己是個罪人的感覺如何呢?是不是有一種如釋重負、拆下虛假面具的快感,24601?」

「不要污辱這個可憐的女人,夏維爾。」尚萬強沉痛地閉上雙眼,對於芳婷的死感到責任。他又犯錯了,他以為離開了那個充滿回憶的城市,就可以成為新造的人;但仍是再度犯錯了,這次的錯,不是商店的玻璃或幾塊麵包,而是一個無辜女人的生命,以及她可憐的女兒。「難道羞辱她會讓你感覺到正義被執行嗎?」

「而你,尚萬強,虛偽的市長先生或者該叫你24601?」夏維爾的嘴角想保持平靜的弧度,卻因憤怒而扭曲。「羞辱我會讓你產生優越感嗎?」

「不是這樣,夏維爾......」尚萬強試圖解釋。

「就算是那樣我也不在乎。」夏維爾打斷他的話,「反正你就快要被套上另一個枷鎖,關進你應該存在的地方。罪犯,就應該待在監獄理!」

「我並不奢求你能理解、甚至是同情這個可憐的女人,但是請你給我三天去接她的女兒,將她安頓好,我就會回到這個地方。」

「你想要我同情的,究竟是她,還是你?」夏維爾淺色的褐色眼眸冰冷地注視著尚萬強的臉龐,企圖找出一絲不安的神情,「你不能以這種拙劣的謊言要求我枉顧正義,我絕不可能放你走。」他反手鎖上門,向尚萬強邁進。

「我沒有要逃,只是要求你等我三天。只要三天,讓我去接那個女孩,我會回來,毫不反抗的奉上我的雙手讓你銬上。」

「別傻了,我怎麼可能相信你,24601。五年前讓你在我面前逃走,如果這次又讓你走,我有什麼臉、又該怎麼去面對法律!跟我走,24601!」

「不要叫我24601!」尚萬強大吼,夏維爾雖然被他突來的聲響嚇了一跳,卻仍不認輸的盯著他的臉。「我有名字,我叫做尚萬強!」

「罪犯不配有名字!」

尚萬強挫敗地用手捂著臉,懊惱的聲音從指縫中傳出。「你不了解,即使那麼多年了你還是不懂我......」

「我怎麼會不懂?我也是出生於低賤的環境,所以你們這些敗類在想什麼我怎麼會不懂?」夏維爾的表情沉了下來,尚萬強的話讓他想起了過去生活在監獄中的日子,那些不堪回首的從前。

「你懂?」尚萬強低低地笑了,他的臉從掌中抬了起來,一雙閃爍著光芒的眼瞪著夏維爾。「那你為什麼從來不問我那年的事?你多年來追逐著我,為什麼從來不問我那天晚上為什麼要侵犯你?」

「住口、住口、住口!」夏維爾瘋狂地蓋住自己的耳朵,不停倒退,直到他的背脊抵上了緊閉的房門。「像你這樣的人不會改變,永遠都是罪犯!」

「問我呀!為什麼不問我?」尚萬強向夏維爾站的地方逼近,他緊緊抱住他;夏維爾想掙脫,雖然他已不是當年體弱的少年,但就像過去一樣,他只能絕望地閉上雙眼。

尚萬強發現了夏維爾的表情,他也同樣地感到無奈與絕望。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放開夏維爾,他告訴自己:愛情需要等待。

愛情值得等待。

尚萬強放開了夏維爾,他痛苦地背上簡單的行李,說道:「讓我走。」

 

夏維爾閉上眼,咬著牙,準備承受即將來到的暴行。

當他闔上眼簾,腦中浮現的卻不是關於年少時瑪納的記憶,而是多年前的那夜,男人在他耳邊低喃著要他不能忘記的聲音,還有閉上眼前,尚萬強壓抑受傷的表情。

為什麼尚萬強會露出那種表情?明明受到傷害的人是他才對!

他知道的,知道那夜的理由。只是他從來不敢問他,也不敢問自己,他並非鐵石心腸的人,當然多少隱約有所感覺。但是他是如此害怕,污穢的自己,真能有人接受?不可能的,那只是自己天真的幻想!

法律才是他唯一的依靠。

「不行,你不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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